面对孙皇后的言论,阿柔竟然无话可说。
若是换作是她,多半也会这么做。只是……
她望向孙皇后:“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去做呢?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不是顺应天命,理所应当的吗?”
孙皇后苦笑一声,抬起下巴向着外头指了指。
阿柔迟疑道:“因为阿红?”
孙皇后一愣:“阿红是玲珑郡主的小名?”
阿柔点头。
孙皇后望着阿柔,忽然间一笑,颇有自嘲之意:“我早该想到的。如今看来,玲珑郡主也挺惨的。
他重用他,安知不是将她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呢?”
阿柔听得明白,孙皇后口中的那个另一个人,就是自己。她摇了摇头:“不,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你说公子重用阿红,是因为她像我,是不对的。
你大约不知道。当年公子落魄之时,只有阿红不离不弃在他身边。那怕是交付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不管阿红怎样,都是工资值得信任的人。”
孙皇后十分意外:“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阿柔摇头:“并不是。”
孙皇后道:“原来如此。”她的神色忽然颓丧下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我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内心冷酷,极度固执之人。不管我用尽怎样办法,都无法令他回顾我一眼。却原来,他也是可以被打动的。”
阿柔也是到了这时,才恍然。一生执政苛刻,对人对己都严苛到冷酷的齐献,也是一个凡人。
“唉……”孙皇后轻叹一声。许久道:“我有罪。”
阿柔望着她,静等下文。
孙皇后道:“玲珑郡主一直在给他下毒,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毒一直没有奏效,直到今年,毒性才渐渐显露出来。”她说到此顿了顿:“我都怀疑,只所以会这样,是他累了。不想再活了。”
“阿红给公子下毒?”阿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玲珑郡主已经疯了。”孙皇后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我看出来了。”阿柔点头:“她的性格,占有欲太过强烈。爱上公子,被逼疯是迟早的事情。”
“是我把她逼疯的。”孙皇后抬眼看向阿柔,重复强调:“是我,把她逼疯的。”
阿柔望着她,却在她的眼眸深处看见了无边的悲凉。
孙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齐献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性格也越发的多疑。但他毕竟老了,有些事再也控制不住。玲珑郡主便是其中之一。
玲珑郡主太可怕了。她手中握有除了齐献,别人都无法捉摸的势力。许多年来,她的存在几乎就是朝堂上下无法言说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孙皇后似乎依旧心有余悸:“她有儿子。”
阿柔明白,一个手握势力的皇帝的女人,有一个儿子意味着什么。
那是江山,是社稷,是天下。
孙皇后接着道:“她一旦挣脱齐献的控制,第一个要对付的,定然是我们母子。有什么能比那个位置更吸引人呢?
同样作为母亲,我虽是皇后,但其实十分的无能。因为我只是个仰仗丈夫鼻息的后宫女子。可我的丈夫,显然不是我的依靠。
玲珑郡主最善于制造悬案。我几乎都不用想。只要她一出手,我和我的儿子,就将万劫不复。
就算我不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我的儿子。我都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先下手为强,杀了她的儿子。”
阿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孙皇后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歹毒,可也是无奈之举。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你死我活,并无退路的时候。
她望着孙皇后:“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呢?”
“我没人可以诉说啊。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以为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
现在,你是她的敌人,我也是。我们就是朋友,不是吗?”
“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朋友。”
孙皇后道:“在这之前,你是我母子的恩人。”
“好吧。”阿柔没有心情去分说什么:“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活着,这就足够了。”
阿柔恍然:“比起你们母子,阿红现在最想杀的是我。只要我活着,她便会被我牵引。你们母子也就方便行事了。”
孙皇后点头。
阿柔道:“那便有劳费心,将我二人送出宫去。”
“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只不过委屈二位,暂时扮作我的侍女。”
阿柔道:“无妨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内室。
孙皇后当做没看见她的神色。
祁修道:“你身体虚弱,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柔点头:“好。”
可是这里是齐献停灵之处,哪里有余地供阿柔休息呢?
孙皇后的样子,显然是不会给阿柔安排地方的。
祁修径直打开了齐献寝宫中的柜子。忽然眼睛一亮,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件狐裘。
孙皇后眼光一闪:“且慢。这件是他生前最爱。还望谅解。”
祁修却已经将那狐裘取出:“孙皇后有所不知,这件狐裘原本是我的。不知为何遗失了。如今在这里看见,也算物归原主。”
孙皇后愕然。
祁修将那狐裘一抖:“这件狐裘原是我南国宫廷御造,先皇赏赐于我的。”
孙皇后道:“原来如此。”
祁修望着长眠于榻的齐献:“咱们两个经年的老友,这狐裘蒙你厚爱,本该想送。只是如今,我只得此物傍身,还请见谅。”说完,就在寝宫之中寻个隐蔽的角落,将那狐裘抖开,一半铺在地上,一半盖在阿柔身上。
他自己往墙上一靠,将阿柔拥在怀中,闭上了眼睛做假寐状。
阿柔确实疲惫了。在齐献的寝宫之中,依偎在祁修的怀中,竟然前所未有的踏实宁静。
她合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依偎在奶奶的怀中,沉沉睡着。
“吃点东西吧。”
阿柔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阿青蹲在面前。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会进宫来了?”
阿青一笑,颇有几分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完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