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祁修要想全身而退显然没那么容易。
眼下,恐怕也只有齐献的停灵之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阿柔苦笑:“自那年家破,我便是仰仗公子才得活命,如今他已经去了,我却还是要仰仗于他。这一生,我欠他属实太多。”
祁修道:“齐献对你,我自叹不如。他那样一个心胸狭隘之人,能为了你一退再退,委实不易。”
阿柔抬眼望着祁修:“世事无常,真是一语中的。谁能想到,到最后竟是我们两个各不相欠的人在一起。”
“这样相处的才舒服啊。”祁修捏了捏她的手掌:“或许是老天怜悯你我。我们曾经那样辛苦,难道不应该坦然的享受几年平静
的人生么?”
他将纱幔摘下一幅,从中间割开,一半给阿柔裹身,一般给自己。之后,两人在这宫殿中寻找衣服。阿柔打开一面柜子,忽然愣
住。
“怎么……”祁修走过去。
只见宽大的柜子中,就悬挂着一套衣服。茜红色的衣料上,金线绣着云纹。
“这是……”祁修伸手欲将那衣服拿出来:“织金云岫衫。”
“算了,就让它在这里吧。”阿柔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这织金云岫衫有一个传说。
说但凡能穿上这件衣服,在男人面前歌舞一曲,便能令男人对其倾情一生,永无反悔。
几十年前,就出过这样一个女子,风靡四国,引动天下大事。
而那个女子,虽然没有人告诉过阿柔是谁,她自己也猜出来了。就是吕老爷子的原配夫人,那位真实姓名不详,被称作八两的姑
娘。
八两之后,织金云岫衫便下落不明。阿柔年少时曾无意间在当时齐献的府上见过这件衣服。如今,这件衣服出现在这里,除了齐
献,还能是谁将它挂在这里呢?
齐献想要它在这里,那便让它在这里吧。
二人并没有找到一件可以传出去不被人怀疑的衣服,只能裹着纱幔,乘着大雨潜出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好在祁修之前逃跑的时候
,前行无路,是又折了回来的。此时距离齐献停灵的大殿不远。
可是,又很奇怪的是,之前齐献将要驾崩之时,宫殿内外都聚集满了人的。这时,这些人却都不见了。但是,宫殿四周已然戒备
森严,比之前有过之而不及。除了宫人,还有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殿宇团团围住,似乎在防备着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
只见先前疯狂嚎哭着奔走而来的阿红,此刻正一身重孝,哭倒在殿宇之外。
阿柔和祁修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进去哭,不过直觉告诉二人,这其中定然有事情就是了。
新旧更替,一元复始之初,是最最紧要的关头,也是最最容易出差错的关头。孙皇后不让阿红金殿,自然有不让的理由。
但是,如此这般。祁修和阿柔想要潜回齐献的寝殿,就是难上加难。
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阿柔的嘴巴捂住。
祁修大惊,正要把剑出鞘。被那人一个手肘,将把剑的手撞开:“是我。”
阿柔怔住,这个声音很熟悉。
那人将脸凑到阿柔面前:“我是阿青。”
阿柔其实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是从声音上已然判断出他的身份来了。她压着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阿青示意她不要出声,拉着她便向前走。祁修见状,伸出手来,一把抓着了阿柔的另一只手。
阿青转头看了他一眼:“祁君上吧?”
祁修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阿青拉着阿柔,阿柔拖着祁修,三人顺着墙角,转到一处假山之内。阿青向外头看了看:“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取两件
衣服来。”
阿柔点了点头。
阿青闪身出了假山,消失在雨夜之中。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抱着一个包裹进来。
阿柔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套宫女的衣服。
没错,就是宫女的衣服。阿柔将其中一套穿上。一回头,只见祁修也早已将另外一套宫女的衣服穿好了。南国人身材普遍不高。
祁修虽然算南国男人中比较高的了,可是也只比阿柔高一点点。他又长得俊美,有着南国人特有的柔润。扮作北国宫女儿,还是说的
过去的。
只是阿柔那一头白发不好整。还好外头下雨,弄个雨笠暂且将头发遮了,在这雨夜之中,也还将就。若是不巴住她看,还是看不
见她的白发的。
阿青在前面,阿柔和祁修在后面。三人就这般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齐献的寝殿之中。
和外头的情景一样,寝殿中此刻也人头寥寥。孙皇后正斜倚在一张锦榻上,似乎睡着了的样子。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见去而复返的阿柔,似乎早有所料:“回来了?”
阿柔向着宫殿中环视了一周。除了几个侍女和宫人之外,宫内一片寂寥。连太子的身影也不见了。
阿柔心中有些难受:“你们毕竟夫妻一场,如何便这般忍心他的身后这样的寂寥。好歹留一两个守灵之人啊。”
孙皇后直言不讳道:“我和他之间,仅有的那点儿夫妻情分,早在登城之时便已经磋磨干净了。此后岁月,不过是各自图谋罢了。我早就累了,懒得再惺惺作态,想必他也累了。还是就这样,让我们两个都安安静静的待着吧。”
阿柔自然知道孙皇后说的都是真话。可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替齐献感到悲凉:“太子呢,他总该在这里受自己的父亲一场。”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孙皇后说着,向阿柔道:“我也不瞒你。如今在外头人的眼里,太子是在这里的。只是我们这些里头的人知道,他不在这里罢了。有些事,就是做来给外人看的,又何必认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