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而后怎么样?”
“而后,他说了一句,作茧自缚,整个人便倒退着飘飞而去,和天地化为一色,再也看不见。”
祁修沉吟道:“恐非吉兆啊。”
阿柔一把捉住他:“怎么?”虽然她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总还是不愿意就此相信:“不过一个梦而已,怎么就不是吉兆了?”
祁修并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她,许久道:“倘若你想要去看看,我可以陪着你。”
阿柔却怒了,一把将他推开:“祁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祁修一把将她重新捉住,一语不发压进自己怀中。
阿柔再也忍不住,浑身紧绷起来,一口咬住了祁修的衣襟。她没有眼泪,无法像常人那般痛哭流涕。正是如此,没到伤心之时,她比常人更加的痛苦。她知道,祁修说的多半是对的。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梦到过齐献了。久到,她自己都认为已经把他给忘记了。今日他却突兀的闯入她的梦乡,还说要她和他一起走。往哪里去呢?
阿柔现在,已经不是年少懵懂之时。她早已确定,自己对齐献的感情,其实是将他当成马良辰的替身。只是他终究不是马良辰,令她捉摸不住。她才会屡屡年少冲动。
当年,他的拒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只要阿柔再坚持一些,再无所顾忌一些,也许今日便不是这般的局面。可是在紧要关头,阿柔退却了。无他,只是她对他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也并非为了男女之情。
可是,人是复杂的。她对齐献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只不过,那是一份男女之情之外的感情罢了。不是爱情,却比爱情丝毫不逊色。
不过,人世间的事,也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定位,戴着属于自己的面具。至少此时此刻,无论是在红叶谷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她都是没有立场去为齐献一哭的。更何况,她早已失去了痛哭的能力。
阿柔的心底越发的酸楚,整个人都似乎要蜷缩成一团,却还是难受的无法呼吸。
祁修抚慰着她的脊背:“有我在呢。我会陪着你。”可同时,他也十分的明白,人在伤心之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就像当年,他得知阿柔远嫁西邦,痛苦的恨不得自杀。仿佛呼吸间的空气,都变成了尖利的刀锋,每一下都直入心扉,割的人鲜血淋漓却无法言说。
“阿柔,阿柔……”祁修只能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陷进自己构织的温柔陷阱。
极度紧绷,痛苦到无法宣泄的阿柔,选择了沉溺。
一夜缠绵,阿柔才在极度疲惫中昏昏睡去。但是,也只是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再次醒来。
她吩咐侍女:“找些利索的衣服来。”
那两个侍女都是惯常跟在她身边的,闻言道:“娘娘要出门吗?”
阿柔点头。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祁修从外面进来。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箭袖短打,外头罩着一件银灰色袍子,将他整个人衬托的如珠似玉,玉树临风。阿柔却无心观看这风景。
祁修走到她面前,将一个包裹递给她:“换上,我们这就出发。”
阿柔这才一怔,抬起头正眼看向他。
祁修冲她点点头:“换上吧,我说了会陪着你,便一定会陪着你。”
阿柔顿时感动起来:“谢谢。”
祁修抬手,似乎想要揉一揉她的头发,在看到她那一头白发的时候,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无上的心疼,转而改成,俯身在她发上轻轻一吻。
祁修拿来的是一套男子的衣服。不过,并非为了让阿柔女扮男装,只是因为男装比较利索,好行走。
阿柔穿戴整齐。又叫来宋宝儿,将谷中事宜交待了一番。叮嘱他几句,这才和祁修一起。两人两马,出谷而去。
阿柔此行,无法对人言说。还在她不用担心祁十四无人照看。谷中那些老妖怪也无暇来关心她的来去。所以,能够和祁修一起,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骑马出谷。
倘若换了在南国,或者其他国度,以她的身份,要想这般随性而行,那是断然不能够的。
阿柔不由感叹:“我年少之时,曾经梦想过这种策马江湖的自在。今日里,眼看梦想成真,我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她这番感慨,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想当年,阿柔年少之时,可是能够和男人争斗的。在西邦之时,还曾经战过恶匪。可如今的她,早已将功夫荒废了。又上了些年纪的,身体也远不如当年。虽然无拘无束了,可是也无法像年轻时那般自由自在。
祁修却很无所谓:“不是还有我么。”
阿柔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说不定,我若是不带着你,还安全一些。”
祁修一愣,转瞬想起一事。北国因为战事日久的缘故,青壮男子折损严重。造成男子稀缺。很多偏避的地方甚至出现了女人村。祁修是个被岁月遗忘的老妖精,长着一张惑人的面孔。话说这般人单力薄的样子,倘若进了北国境内,说不得还真有些麻烦。
祁修却自持武功高强,并不将阿柔的话放在心上,将一双秋水明眸,故意流盼成两汪诱惑人犯罪的样子:“这才显得你有本事啊。”
阿柔看着他,有些无奈。祁修的骄傲一向是这样,从不肯低头。倘若他站在制高点上,那是很容易就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的。可是,但凡他站的位置略略有些下风的样子,他那骨子里的骄傲便会跳出来作怪。头可断,血可流,骄傲不能丢。
阿柔顿时有些后悔去说起这个话题。倘若她不提,可能祁修还不会怎样。如今被她以提起,祁修一定会在他风骚的基础上,更加的使出浑身解数来。
还好他早早的禅位了,若不然,就他这脾气,一旦被人激起性子来。南国百姓不定被他带进怎样的水深火热呢。
“二位……”远远的一声呼唤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