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同样的招数用两遍?” “我可没这么说过。”谢垣慕站起跺了跺脚,抚走袖上的灰尘,“这件事就交给你的七皇弟去办好了。” “这......”邢逸眠有点不知所谓,等他回神后,突然间恍然大悟,“其实,我那七弟早就应该死了,说到底,他不应该还活着的。” “随便吧。我只知道,能利用的人,好好利用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那么多。” 龙泉殿偏华北宫,忙完的仆人好容易得到些空闲,呼呼的躺在圆石上一动不敢动,生怕弄松了骨头架子。这龙族大水危机还没过去,又惊扰了神界真宗,闹成一团麻。全殿上上下下,有口才的前去安抚,有美貌的派去拖延,什么都没有的就留在殿内打扫。而偏华北宫的仆人隶属于第三种,今日的任务是打扫全龙泉殿,这还一半未完,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你去给七皇子送饭吧,让我歇息一小会。” 两个小厮半躺在无人的草坪上,语气低沉,两手软瘫在地上,抬都抬不动。 “你去吧,反正也只是把饭放在门口,不要太惊扰他就行了。” “唉,七皇子这稀奇古怪,不能透风得的病究竟得什么才能好啊?” “这种事你我怎么会知道。” 语音刚落,两位小厮看见远处的总管事大步往这边赶过来,立马一个跟头翻过来,挺立着身子,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 “你们打扫完了?” “没,没有。”其中一位端好饭菜,撇了旁边的小厮一眼,笑呵呵道,“我去给七皇子送饭。” “哈?我说你......” “你什么你。”总管事一巴掌将另一位小厮走远的目光拍回来,“快去干活。” 送饭的仆人一路低吟,虽然身体疲惫,但也能够保持心情愉悦,即便这苦力活累是累了点,总归好在不用动脑。他悻悻的走到七皇子的寝房外,轻轻敲了两下门。 “七皇子,该用膳了。” 房内的人未做声,只是轻微咳嗽两下。 “皇子的旧疾又发作了么?” 良久无声,约莫过了三两分钟,有如琴音过弦般的声响回荡在整个长廊中。 “无妨。” 小厮莫名其妙立在原地,好一会才能开口,“那皇子可要小的送进去?” “好啊。既然你如此热心,不如帮我将饭菜端到桌子上来。” 小厮觉得这感觉有些奇怪,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次与七皇子交谈,但却是皇子第一次允许下人进他的房间。 小厮两脚几乎垫着,轻手轻脚的缓缓踏进房内,“七皇子,饭菜我给你端在桌子上了。” “好,麻烦你了。” 小厮觉得不对劲,怎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害怕的打了个哆嗦,猛然间转身,瞧见一陌生的脸。以他的词汇,实在不知该去如何形容,只是在那一瞬,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暗恋多年的表妹长什么样子。 “近来觉得身子恢复的不错,想来无多时日,我便能出了这房间。你们这些仆人尽心侍奉于我,我今日改了规矩与你们相见,也是想和外面多接触接触。” 小厮愣住,竟然希望自己是个哑巴。鼓瑟玄音,他这嗓音,实在是破坏了独到的幽静。 “是,小的一定奉命而为。” 姬禾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离自己陷害谢南已经过去十日,她依然觉得有随时都会丧命的危险。而正巧今日母后宣华妃遇事下凡,落英殿中剩她一人守着,觉得不发生点什么,根本对不起她这么惊心动魄的计划。 然后,她就立刻领悟到了自己成为神女的天赋。 预感实现在两刻钟之后。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两脚无力,整个身子向两边倾斜。身边的婢女见状前来询问,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暗自离开了落英殿。 是幻咒的一种,噬心术。 因为事先有中招的意识,姬禾安这次很快确定了咒术的种类。她先用灵术护住心脉,再用咒术进行反弹。很明显,这次下咒的力度比上次更大,生效的时间变短,火燎般的灼热快速从脚跟窜上胸口,仿佛纵身火海。 不过,幻咒没有实际上的伤害。按照常规,相对应的弑咒将很快起效,如果不及时解决幻咒,弑咒一发作,她就没有精力进行自救。可于此同时,姬禾安也能够凭借咒术强弱来确定施咒者的位置。 就像上次被刺杀的那晚一样,毒害自己的人很清楚她的行踪,甚至是很清楚母后和父君的行程。像是幽林里的恶狼等候自己的猎物一般,撕咬的动作早已蓄势待发。 饥渴难耐啊。 “公主,我已经将你的来访通报给世子。但他近几日忙着龙族水难一事,恐怕没有时间接见公主您。” 龙泉殿,施咒者在这里面。 姬禾安捂着胸口,灼热感还在不断加强,不过她事先做了反弹,施咒者会承担咒术效果三分痛苦。自己若就此死亡,将反弹所有痛苦的七成。 “啧,按照龙泉殿待客的礼数,就是应该把来客晾在大门前?” 前来报信的侍卫哑口无言,世子的命令不得违抗,对姬禾安的态度又不能太过强硬,只好弯着腰摩挲手背,“不如,公主先在客房内歇一会,小的再去禀报给目前执事的三皇子。” 姬禾安眼神上扬,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好啊。” 待人走后,她扯下放松的神情,双手紧揉着胸口,窒息感逐渐包围,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重锤般的刺痛却随呼吸声慢慢遁入自己的内脏。 是弑咒中的一种,背刺。 施咒者绝对就在附近。姬禾安脑袋发麻,浑浑噩噩的走出客房,趁着殿内一阵骚乱,悄然躲开那个侍卫对自己设置的眼线。 听慌忙路过的丫鬟说,真宗即将莅临龙泉殿,龙族的人可能一时有的忙,姬禾安对此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自己离丧命不远,哪还有什么心情笑话别人。 她在长廊上窜来窜去,根本搞不清楚方向,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终于迷失在龙泉殿深处。她边走边想,反正横竖都是死,死前一定要找个垫背的。 姬禾安立在一道房门外,直觉告诉她,里面的人自己招惹不起,但那也无所谓,反正她留了灵书给母亲,书上写着龙族对自己不利的遗书。如果今日她死在龙泉殿,龙族承受的惩罚也够的母后暂少一敌,或许稳赚不赔呢。 只是这样,对父君的宏伟大业就有些不妙了。 她就这么失神的想着,一时竟然没忍住,当着施咒者吐了一大口血。 早知道这样,她就多吃一点,吐出点粮食也能发挥发挥嘲讽作用。 “我想来看看,究竟是谁想出这么恶毒的施咒招数。” 房中只有一位散发的男子,他正好解了束带,素白的里衣呈松散状态,似乎准备脱了衣服就寝。 姬禾安觉得有趣,她一步一步向他的床沿走去,肆意的血丝还在她的嘴角聚集。 云被上绣着龙图腾,像是刚洗过一般。 “我要把我的血滴在你的床上,只要死在你的床上,你就脱不了干系。”她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他的卧榻,翻来覆去的打滚,一口闷气接不上来,她又得大吐一口血。 实际上,宣华妃就算身在神界,身在落英殿,见她死去,也照样不会相救。没有人会真的承认新界神女姬禾安指定的真宗,神礼司这职位很快将从神录上消失,凤族执掌神界,逆者必亡,所有大族都在培养涅槃重生的明日之子,对于身后的铺路石,没有太多护理的心思。 她是一颗无用棋,除了父君之外,所有人都明白。 散发男子不知所云,看好时机准确的扣住她乱动的双手,将她抵在床沿上,“你到底在做什么?” 姬禾安开始大笑,她凝视着眼前那双眼睛,剔透晶莹,却又浑浊不堪。 她恍然大悟。 “难不成你上次救我,就是为了这次将我杀的更彻底一些?” 男子抬起她的下颚,殷红的鲜血几乎将自己的衣服染成绛色,粘稠的血蜿蜒绵亘,从她的嘴角滴落到胸口,沾湿一片床被。 “死前能够见到你也不错。” 男子似乎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在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时,又被沁了一道血,“我们认识吗?” “骗骗别人就够啦,叶草花。” 她伸手环住男子的颈部,在窗外黄叶掉落之前,靠在他的肩膀上,环着腰,舔了口他的脸颊。在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她仿佛满意的闭了眼,无声的疼晕过去。 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七弟,听说姬公主乱闯□□不见了身影,不知你有没有看见?” “皇兄说笑了,你知道我不见外人的。” 门外的影子笑了笑,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那没事,父皇有令,让我们即刻集合在大殿。哎,就是影响了七弟的睡眠治疗,七弟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床上躺着的身影慢慢升起,几乎与窗外迎面铺来的辉光同步,“我会按父亲的旨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