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月如玉盘。姬禾安倚在大殿的客桌上,闭着眼小憩,仔细回忆着自己并不算精细的计划。 实则,同伏茵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已经下咒。幻咒会随伏茵知道谢南的婚事后,嫉妒心的膨胀而叠加,最终增强色/欲的效果。当然,她也明白谢南会解咒,于是特意在幻咒的基础上添了大量媚/药。急火攻心,等两者完全融合在她体内,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欲/火,伏茵必死无疑。 至于母后...... 根据宣华妃的意思,只要自己能够嫁给谢南,无论凤族是何意图,都能凭自己的身份拖住赵清柔一时。即便她姬禾安嫁过去后死无葬身之地,那也算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在一切还未开始时,自己必须事先做出反击。为了神礼司,也为活着。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姬禾安闭着眼叹气,换了个更加慵懒的姿势。她想,如果自己的直觉出错,谢南对伏茵并无感情,那么他的计划并不会中止,所有在伏茵身上发生的,最终会成为伏茵一场可望不可即的幻梦。只要谢南矢口否认,所有的事都会是徒劳。 到那时候,自己能得到的,只会是山鬼神的报复。 “公主,要不要早些回房歇息。”门外的婢女见主人闭眼许久不动,以为睡着了,前来催促她回房。 “我今晚不打算睡觉。”姬禾安起身,沙哑的嗓音带着两分慵懒,“你去我房门口带着守着,说我今晚不接见任何人。” 她必须做好再被下咒的准备。而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在凤仪殿偏殿,伏茵的闺房。 伏茵的贴身丫鬟秋霞今日很是郁闷,若说是坏事,自己的小姐不吵也不闹,乖乖的倒是很容易伺候;若说是好事,可她从一回来就没说过话,整个人一愣一愣的,简直有些吓人。哎,也不知道公子今日对小姐做了什么,平日里对公子寸步不离的小姐回来后竟然能如此冷淡,弄得她心里很闹腾。 “小姐。” “你就在外面,今晚不用侍寝。” 不知是不是错觉,秋霞觉得小姐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不是的,小姐,是姬禾安姬公主深夜拜访,请求与你一叙。” 碧纱窗内,伏茵的影子久无动静。 “不见。你找个理由将她打发走。” 秋霞愣了一会,“是。” 姬禾安在凤仪殿散步般走走了两圈,被巡查的侍卫阻拦两道。她很讨厌给别人不断重复的解释同一原因,所以在第三个侍卫走来准备审查她时,迅速在开口前施法让他闭嘴。 “嘿,我已经不想解释我是谁,总之,我是个好人。” 姬禾安撩下这句话,趁着凤仪殿侍卫一时轰乱,悻悻的走出了凤仪殿。 今晚的月光很清明,透彻如白水,直射人心。姬禾安心惊肉跳,总觉得自己一不注意就会一步归西,所以她必须保持镇定,给自己一点“大不了一死”的心理准备。但事与愿违,她越是想冷静,毫无波澜变化的静景就越搅得她心神不宁。 奇怪的是,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当翌日的太阳顺着落英殿北坡的光线迎面而升时,万籁俱静,仿若极光,照的姬禾安睁不开眼。她整夜未睡,后半夜回到自己的闺房,蜷缩在角落等待黎明。 从那之后,姬禾安连着七日未敢独自出门。刚好在第七日时,伏茵清晨前来落英殿拜访。 从姬禾安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伏茵这个人还真是没变,与以前一样,仍然属于没救了的类型。 对话如下: “你上次那种酒还有吗?” 姬禾安听到‘酒’一词,立刻拉起了心里警备线,“丫鬟们不久前酿的都贡在了宴会上,新的还在酿制中。” “我还是觉得是你的酒的问题。” 姬禾安几乎呼吸不畅,却仍然需要强装着镇定,“什么问题?” 伏茵神秘兮兮的左右探了探,见没人,附耳轻声道,“我近来经常做一种奇怪的梦,以前从来不这样,就是喝了你的酒才有的。” 梦? 姬禾安似乎在一瞬间懂了些什么,不过为了确认,她还是需要假装不懂的问一下,“什么梦?这么神秘兮兮的?” “就是......” “是?” “哎呀,是少女怀春梦啊,你这人非要我说的这么直白。” 姬禾安心里重压的一块石头稍稍松了一些。至少,她的最低目的达成了。 “那,伏小姐,你怀春的对象是谁啊?” 伏茵眼神一抬,立刻变得凌厉尖锐,像蛇盯着猎物一样,不眨眼的盯着对面的姬禾安。 “那都不是重点。”伏茵强制换了话题,“我做梦的根源就在于喝了你的酒,你说,你的酒到底怎么酿的,怎么能让人梦想成真的呢?” 姬禾安此回是真的无言以对。 不过伏茵自己说,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幻咒一旦解开,她没理由再二次发作。就算媚药的药效延长,也不可能超过两日。 “呵呵,实不相瞒,这种酒对伏小姐这样酒量平平的人来说,后劲比较大,可能会出现较为艳丽的幻想。” 伏茵似乎很失望的哦了一声。 “伏小姐,我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她没了来时的兴奋劲,“你问。” “你究竟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 “问这个干嘛?” 姬禾安发出示好般的微笑,“酒的后劲太大会影响睡眠和神智,所以我想通过你的感受改善一下花酒的原料分配。” “哦。”伏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居然真的认真回忆起来。 “三次。” 姬禾安脑袋发麻,“你不要告诉我,每一次的感受都比上一次的更真实。” 伏茵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简直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天理不容,天助我也啊。 “没什么。”姬禾安保持着一贯的假笑,“如果伏小姐心系花酒,等一酿好,我会立即为你遣送。” 整个神界毫无预兆的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积水成灾,山洪接二连三的爆发,害的让下界的人一年没了粮食收成,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掀了龙王庙。今日拜访龙泉殿的人格外的多,不管是谴责的,慰问的还是拜访的,其中甚至夹杂了好些下界的高官,专程得令上来,全都凑在一团,说是要讨一个说法。 “这雨又不是我们干的,这些人干嘛对我们凶神恶煞的?”世子刑逸眠被这等动静闹得,直接成了龙泉殿守门侍卫,来一人解释一回,也不见得有人听。 “皇兄,你觉得这场雨会不会太蹊跷了?”说话的事三弟刑昀,他刚从偏殿赶来,一路听见各种不同的说辞,有点茫然。 “当然蹊跷。父皇一早就去观象台查看了情况,这场入冬暴雨得半月后才会到。眼下正是秋收之际,最受影响的还是凡界。” “难不成,有人能破解父皇的灵术?” “一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刑逸眠严声做下定论,眼睛一瞟,望见一位贵客,“你先帮忙在这跟闹得人解释解释,我去去就回。” “慕垣兄,怎么,今日到此也是来谴责的?” “非也。”谢慕垣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我是来探望的。” 刑逸眠很快回神,明白了他的用意。两人心照不宣的挤出人群,悄然走到龙泉殿后院,殿中檐牙高啄,明坊暗台,一段路盘铺于山林假石中,柳暗花明,最终连接到殿外的山崖一角。 “皇兄已经开始了出手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你也能看清楚龙泉殿的状况,简直一团糟,根本没有余力来考虑他山鬼神究竟在想些什么。退一万步想,就算我们有时间有精力,也不一定能够猜对山鬼神的目的。” 刑逸眠承受了来自谢慕垣的一记白眼,觉得莫名其妙,“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说起你们龙泉殿内部,原本重病不愈的七皇子近日又回光返照,生龙活虎了?七皇子刑州可是龙族世族中声望最高的继承者。”谢慕垣蹲下,撩开山崖边缘的无名之花,“老兄,我觉得你很危险了。” 刑逸眠趁着他背对着自己,悄悄回了个白眼 ,余光见他即将转身,又即刻恢复了严肃,“所以,慕垣兄有何高见?” “关键在于那位刚上任的神女。”谢慕垣将山野花握在手里,紫色的花液顺手下滑,黏黏糊糊的,却似乎让他分外享受,“该用什么招数来对付那个女人呢?嗯?” “不过......”刑逸眠欲言又止,“上一次你派我的四妹前去对神女施咒,被山鬼神发现了却没阻止,说你明他对这个神女的存在也不在意,甚至还帮我们接走了她的夫子,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举动。” “那就,故伎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