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飞速往上增加。顾念口中每报出一下数字，心里就倏地松一口气，但是蹲得久了，双腿渐渐吃不消了。她咬牙坚持着，想明白了童哲设计规则的高明之处，表面上看是他被拆台，只能无奈地放任大家玩游戏，但是这哪里是简单的玩游戏？分明就是变相让大家扎马……

空气中渐渐响起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喘气声，顾念一圈看过去，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红，离得近的，还可以看到鬓角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偏偏每一个人都紧抿着嘴，一副坚决不允许自己输掉游戏的认真模样……游戏还在继续，大家还卯足了劲儿不出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游戏的转轮才会停下来。

顾念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犹豫着要不要出错，让这个疯狂的游戏停下来。可是这样大家会不会认为她是在出风头呢？她坚持了一会儿，决定装成腿酸得不受控制，等到一个人刚蹲下去，抢在另一个人之前站起来，童哲宣布规则的时候没有提到这货在那个情况，说不定刚好可以最为合理地结束这个游戏。

“418。”

一个少年站起来又蹲下，顾念瞄准空档，立马装作双腿一颤的模样，踉跄着也站了起来。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念苦笑着勉强站稳了脚跟，一抬头，看到林樾站在斜对面，十分意外地望着自己，立马像是被人施了定形咒一样呆呆定住了。

冗长的游戏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下来，纷纷站起来活动筋骨。顾念的脑袋里却像是突然炸开了烟花，自己的动作不够快，林樾也没有注意场上别人的动作……种种原因促成了这个结果，但归根究底，还是要怪自己破坏了规矩，连累了林樾。

童哲的刀鞘抵在地上，倚着大刀气定神闲地看完整场游戏，十分满意这个结局。他清清嗓子，高声问道：“明天，你们要练刀还是继续玩游戏？”

大家平日里练功夫，身体素质都好得很，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刚才还蔫得不想说话的人现在已经活泛过来，一个个扯着嗓子表达着自己旗帜鲜明的立场：“练刀！”

“绝对不玩游戏了！”

“再玩游戏我们就上报长老！”

……

童哲任凭他们喊了好一会儿，终于安排了明天的任务：“那明天还是老时间老地方，师兄带着你们练刀！现在先让我们请出今天受罚的人。”

林樾站到了人群中心，大家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纷纷落井下石：“阿樾，你也有今天哈哈！”

顾念微垂着头走到童哲身边，“童师兄，能不能让林樾回去，我一个人接受惩罚啊？原本就是轮到林樾站起来的，他也没报错数字，多冤啊……我脚软，撑不住才站起来，这是我一个人出的岔子，我一个人接受惩罚可以吗？”

“不行，玩之前就定好规矩了。林樾也不会赖账的，别担心。”童哲说完，使劲挥挥手，把顾念赶过去和林樾并肩站到了一起。

林樾正在和那群兴奋地叫嚣着要他接受惩罚的人说着话。顾念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有些不满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我服输。要不是我们，你们就等着被扎马给累死吧，上了童哲的当还这么兴奋，真是……”

顾念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的关注点都在林樾身上，待会儿想惩罚的招数必定也是要让他受着，这么一想，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她赧然地道歉：“对不起，刚才太累了所以出了差错，我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你旁边的人正好蹲下去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

林樾低头瞟了顾念一眼，顿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别放在心上。”很快，他又转过头去，气呼呼地瞪着不远处正不遗余力地捧腹大笑的朋友。

她悄悄偏头看了一眼林樾，他正叫嚣着让那些看好戏的人放马过来，硬朗的下巴微微向上，带着一股昂扬的少年意气。

“阿樾，说这些多干什么呢？”童哲憨厚地笑着，拍拍林樾的肩膀：“大家好不容易捡到一个你出丑的机会，配合一下大家……”

司徒计然也叫得起劲：“就是，愿赌服输！”

林樾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不耐：“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抓鸭子吗。”

“你会抓鸭子？”顾念惊奇地问道。她还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钟磊磊教过自己抓鸭子，在水里扑腾了半晌，衣服都湿了，才捞上来一只。现在两人受罚，得抓两只鸭子，也不知道要捞多久才能捞上来……

“不会。”林樾回答得很干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瞟了一眼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的司徒计然，又咽下去了。

童哲和几个少年碰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向林樾和顾念宣布：“好了好了，别磨叽了。你们俩出发吧，去水月湖中抓四只鸭子回来，就算是输了的惩罚了。”

顾念点头。水月湖是聚贤庄附近新挖的一处池塘，做饭师傅长年在湖中养着二十多只鸭子，等到它们长肥了，便抓起来送进厨房，再放一批小鸭子下去。那里的水不过齐膝的高度，抓倒是能抓，只要不被养鸭子的师傅们看见就好……等等，顾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之前不是说一人只要抓一只鸭子的吗？”

司徒计然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那不一样，阿樾这回栽了，我们当然要更改游戏规则了啊。阿樾，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顾念听得一愣，他不是被自己拖下水的吗？怎么就变成众矢之的了呢？

司徒计然回过头来安抚顾念：“你不用太紧张，这个惩罚就是为了阿樾设的，大家也就是图个好玩，以往惩罚别人的时候他总是一肚子坏水，今天终于轮到他了……你刚来枫园，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我们不会欺生的……”

林樾轻“哼”一声，转身往水月湖的方向走去。司徒计然见了，连忙催促她：“总之，我们也不指望他真的能抓回鸭子，看他偶尔吃瘪也很好玩。行了，你快跟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