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回到小满房中的时候，哀嚎着躺到了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弹。

沈碧珂好笑地绕过她伸在外面的腿，戏谑道：“我还以为自己够能吃了，没有到你后来居上啊……以后我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反正不会比你多。”她说完，一拍顾念的腿，乐呵呵地收拾衣服去了。

等到沈碧珂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顾念还在躺尸，推了推她的腿，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动？快去洗澡，然后睡觉。”

“饱得我不想睡觉了。”

“第一天，你别给我留下太邋遢的印象好吗？虽然师父不在枫园，可明天还是要练功的，你再不动，小心明早起不来了。”

顾念在沈碧珂的碎碎念中艰难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耳听着沈碧珂均匀的呼吸声渐起，自己却望着天花，久久没有睡意。天花很高，在夜色中幻化成了深不见底的黑，像是要将一切吞噬进去。

今天的一切恍似梦中。她过去一直和懿娘两人相依为命，活动范围不超过所在的那个小村庄，偶尔进趟龙川城，看几张新面孔便觉得兴奋不已。如今短短一天，她的世界里突然涌现了这么多人，司徒计然、沈碧珂、童哲……今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呢？

顾念转身侧躺着，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头。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地面上，将一地黑暗化成了一汪活水。她伸手朝窗户虚抓了抓，心中所想都散去了，月光莫名地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又过了几个时辰，星辰坠进了黄沙大漠，天空露出了鱼肚白色。那点白色一点点扩散开去，渐渐将整个天空照亮了。

阳光透光窗户进来，顾念被晃醒，闭着眼睛继续假寐。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屋顶。顾念懵懂地盯着看了半晌，手撑着床板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顾念的脖子酸痛，她正想伸手托脖子，突然听到屋子里响起一个梦呓般的愤怒女声：“你怎么起这么早……半夜里说梦话，还早起，让不让人睡觉了……”顾念动作顿住，猛地转头，看到隔壁床上一头乱发的小姑娘闭着双眼，满脸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倏地一下将被子卷走了大半。

“对不起！”顾念的神思瞬间清明起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叫“枫园武馆”的地方，往后都要和这个睡相有些凌乱的沈碧珂同住在一间房了……她困顿地伸手拉开被子，抬脚下床，动作却生生顿住了……她的脖子好像出了点问题，稍一使劲，就像有人拿着钳子要将她的脖子拔出来一样钻心地疼。

这是怎么了？顾念紧张得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叫醒蜷在一旁睡得香甜的沈碧珂，就这么定在原地，直愣愣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碧珂终于翻了下身，睁眼便被顾念这副呆呆望着自己的神情吓了一跳，哆嗦着说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她想起自己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说话有些冲，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不就闹了会儿起床气嘛……你这样望着我，怪渗人的……你昨晚真的说梦话了，我被吵醒了，不过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我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不知道自己会说梦话。”她的眼里渐渐蓄起了眼泪，一开口，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沈碧珂慌了神了：“这又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我也就是说说，别往心里去啊……诶，你哭什么啊？”

顾念的眼泪流得汹涌，声色却很平静：“阿珂，我动不了了……”

“你待着别动！”沈碧珂立马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扯过自己的灰色外衣，二话不说地跑出去了。

“诶，你去哪？”顾念等了好一会儿，决定自救，梗着脖子缓慢地向屋门方向走去。她的手正要触到门的时候，门开了，生生地和沈碧珂撞了个满怀，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李大夫提着药箱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顾念的哭腔：“疼……”

她跨过门槛，一看见顾念，立马就乐了：“小姑娘，你叫什么来着？才来了没两天吧，这么快就惹事了，也是不多见啊。”

顾念刚被沈碧珂扶着回到床上坐好，连忙解释道：“我没惹事，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李大夫看着她脸上干掉的泪痕，再听着这一板一眼的语气，只觉得有些好笑，一边走到她的身边一边说道：“你待会出门前记得洗脸，像个花猫，不能见人的。人啊，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仪容的。一个小姑娘，老是露牙床、花着脸，形象真不好……”她伸手轻轻按了按顾念的脖子和肩膀，肌肉僵硬地虬结在了一起，骨头倒是没事，便下了诊断：“落枕了，我帮你把肌肉顺开，会有点疼，忍忍。”

顾念被李大夫那套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剧痛，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她说：“好了。”顾念依言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脖子，虽然还有点疼，但终于能动了，咧嘴一笑，眼睛完成了新月，忙不迭地道谢：“谢谢李大夫！”

李大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块膏药，贴在顾念的肩周上：“过两天你这脖子就全好了。行了，你可别笑了，牙花子又露出来了。以前也有个漂亮小姑娘像你一样，一敞开了笑就露牙花子，真是可惜了她那模样了，后来长大了不爱笑了，冷冰冰的，反而更好看……”李大夫絮絮叨叨地说着，拎起了自己的医药包，转身要走。

顾念抿着嘴，按照懿娘教的，微微一笑，一边道谢一边将李大夫送出了门外。她关上门，背抵着门，和沈碧珂一对望，都被对方的模样逗笑了。一个脖颈上贴着黑色膏药，满脸泪痕，另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发丝杂乱，呼吸刚刚平复下来。

“你可吓死我了！”

“谢谢。”

沈碧珂刚才一直担忧地看着李大夫的动作，还难得安静地没有出声，这会儿却干脆地摆出了嫌弃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你快去洗把脸，脏兮兮的！”

顾念从善如流，捧了一把水浇在脸上，水很清凉，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