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刚做的袄子,虽是用大人衣服改小的,于三岁的沈宴冬而言,也是件弥足珍贵的宝贝。
只是穿了没几回便被刁氏给收起来,今儿难得逮到机会,傻孩子热得满头大汗也不舍得脱。
沈春行说了几次无果,无奈地上手开扒。
把沈宴冬给急得嗷嗷叫,然而再怎么不乐意,这娃嘴里也只是发出“啊啊”的含糊叫声。
刁氏没作声,盯着沈宴冬看了会儿,又瞅了眼在旁整理衣物的二丫头和三小子,硬是把气给叹出了花儿。
这一个两个,放家里都不好养,何况是流放路上!
她只觉惯来挺直的腰杆子,莫名有些疲软!
对于流放究竟是怎么个流程,刁氏其实也懵着,谁还能对这玩意儿有经验啊?可既然官兵未第一时间来抓人,应是给留了余地。
刁氏想想,将前几日买来的粮食全做成了烤饼和炒米。
肚里有食方才能不慌。
大丫头说得对,没什么比吃的更重要。
隔日一大早。
庄子里便乱了。
官兵挨家挨户踹门,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
整个庄子里统共有十三户人家,加上主院的杂役婆子,林林总总得有百十来号人。
乌泱泱挤作一团,无论男女老少,皆是满脸惶恐。
这些人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背着行囊,大都是两手空空,如丧考妣般站在那儿发呆。
沈家到场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再没见过如他们这般准备充足的“流放犯”。
俩大人背着竹篓,虽被麻布遮盖住,却也能看出里面被填得满满当当。孩子里,除了最小的那个外,皆身挂背囊。
大家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偷瞄起那些官兵,却发现他们只是满脸稀奇,并没有上前呵斥,心里顿时打起鼓。
难道……这也行?
不是说抄家流放吗?
抄呢?
有那背着包袱的汉子后悔得甩了自己两巴掌,只以为自己胆大,却原来还不如一个孩子!
只可惜为时已晚。
在给十岁以上的男丁戴上手铐脚镣后,领头的官兵便呵斥起众人上路。
队伍行至临安城门外时稍作停留。
沈春行一手牵着小老四,一手紧紧抓住胸前的包袱带子,神色间既轻松又不轻松。
比起身旁那些垂头丧气的人,她好像显得太过镇定,以至于不像是个才十二的女童。
直到见有人受不住,不顾官兵的阻拦,哭嚎着跑出队伍,结果推搡间一头撞死在城墙上,沈春行脸上才露出些动容。
血洒当场,小儿戚戚。
她抬手捂住沈宴冬的眼睛,语气极冷淡地朝后吩咐。
“都转过去,别看。”
沈知夏听话地转过身子。
沈鸣秋却固执地睁大眼,紧盯着那满地鲜红,然后……被杨一按住脑袋,强行调转了方向。
“这都叫什么事儿吧。”刁氏唏嘘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