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成双的惊怖中,余元青径自在自己的肩膀处比划,急道:“情况紧急,郑校尉右肩膀上开了个大洞,血一直流,止都止不住!” 霍成双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抓住了余元青的胳膊,“不是说城没破吗?没有正面交战,他怎么受伤那么重?!” 余元青一顿,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连忙道:“是中了北翟人的暗箭!成姑娘,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最少,郑校尉只怕连……” “元青!”赵秦氏连忙喝住了他。 不同于霍成双关心则乱,赵秦氏与余元青更相熟,一见他的神色便知他在说假话,也许郑兄弟是受伤了,但绝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 但夸大其词是一回事,哪儿能夸大成好像连最后一面就见不到了似的,那就过分了! 而且吧,依赵秦氏这些日子对霍成双的了解,她显然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要是最后发现自己被戏耍了,只怕反而会恼羞成怒。这么一来,余元青就是弄巧成拙了。 但霍成双却丝毫没有怀疑地相信了余元青的话,她眼前一黑,在踉跄中扶住了旁边的老神医才没有摊倒在地。 老神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已被霍成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在手里,“去救、救他!”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唇轻颤,连拽着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老神医连忙扶住她,安慰道:“先别着急,我们再问仔细些,慢慢来,别把你自己急坏了。” 余元青嚷嚷起来,“怎么别着急啊!时间等不得,郑校尉也等不得啊!” 霍成双一听,便什么都不顾了,连忙拽了老神医就往外走,老神医忙乱之中将他避难时一起带过来的药箱带上,走到院子门口了,才想起来转头问余元青道:“郑小子现在在哪儿啊?” 余元青想了想,飞快答道:“扶风巷。” 打退了北翟这一波攻城,众人都筋疲力尽,柯都尉准他们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总结今日得失和商讨接下来的城防对策。所以一刻钟前,他和郑校尉是一起从折冲府出来的,他来了赵家看看赵家人的情况,郑校尉应该是回家去了……吧。 待霍成双和老神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秦氏在没好气地拍了余元青一记,骂道:“快跟我们说实话!郑兄弟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原本神色焦急的赵佑佑和祈郎一听,错愕地望向余元青。 余元青嘿嘿一笑,说道:“我这是在帮他们啊!这些日子来,成姑娘看上去不想理会郑校尉了,可郑校尉去了回春堂,她哪天不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了?我敢打赌,郑校尉只要嘴巴再甜一点,说几句软话,两人就早和好了。可偏偏他就是嘴笨,不会说情话,我这不是推一把嘛。” 祈郎仰头看他,“那郑叔父到底有没有受伤啊?” 余元青摆摆手,道:“只是被一支流箭擦肩而过而已,刮破了衣裳,连皮都没破。” 祈郎闻言,立刻就安心了。但赵秦氏就有点不安了。 这么说来郑兄弟分明是完好无损了?要是真的受伤了,那还好些,看在实打实的伤势上,双双总该会心软些的。可一滴血都没流,双双不会气疯了……吧? 霍成双可不就是气疯了么。 任谁失魂落魄又心急火燎地带着神医赶过去救人,结果却发现她想救命的那个人完好无缺,甚至还衣着鲜亮地提着一个包袱,从房中走出来…… 她先是呆呆地掉了下巴,之后,着急的问话脱口而出,“你不是重伤……” 话还没完,霍成双就反应过来了,她被耍了! 然后,她就气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问道:“余队正跟我说你受伤,是不是你的主意?” 郑叡只是顿了一瞬,便完全猜到了前因后果,立刻举手发誓道:“不是,我完全不知情!”他顿了顿,立刻又道,“如果真是我的意思,那我现在就应该躺在床上装虚弱,而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等着你拆穿。” 那倒是…… 可霍成双还是气得迁怒了他!除了有发现自己被耍之后的羞恼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她现在极度想更衣! ——这个“更衣”指的当然是襄京城的文雅说辞,用俗话说,她是想上茅房! 之前在赵宅地窖,她本就待了大约三个时辰,本就有些意头了。可能,方才那么一急,这意头一下子就扩大了很多很多! 着急的时候还没觉得,但等现在发现他没事,冷静下来之后,这意头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跟他说,借你家给我上个茅厕? 不不不,那以后她还要不要活了?打死她都不干! 哪怕老神医和郑叡都不知道,霍成双还是觉得丢脸极了。 她长那么大,还没如此难堪过呢! 霍成双憋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连忙往回春堂赶。 快一些些赶回回春堂,她也好快一些些解决! 见她“气得转身就走”,郑叡一愣,正要追上去,却被老神医一把拽住。 “哎呀郑小子,我年纪大了,刚才被双双拖着好一阵疯跑,你赶紧扶着我些。” 郑叡虽扶住了他,但提醒道:“成大夫,这次北翟攻城,虽没城破,但眼下刚击退外敌,城中治安并不算好,会有一些地痞流氓趁火打劫。双双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可不安全。” 老神医一愣,连忙站直了,气也不喘了,腰也伸直了,赶紧说道:“那咱们还是快跟上去。” 老神医是什么人?神医啊!望、闻、问、切的功夫,哪一样不是精通? 郑叡看不出来,但他却一眼就明白小公主是怎么了。 他心底暗暗忍笑的同时,当然也不好袖手旁观,自然是要拖着郑叡一些的,好叫小公主有时间回去,不然郑叡贸贸然跑上去把人拦住了……咳咳,那可真就不好了。 不过既然他说城中不大安全了,老神医自然也不会大意。 但,就不要耽误小公主飞奔回去了。 每每想起小公主尴尬到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的情状,老神医心中就乐了又乐。若不是碍着郑叡还在,他一定要仰天长笑三声。 哈!哈!哈! 两人就这么跟在霍成双身后,不远不近,要是郑叡快追上霍成双了,老神医还暗暗使点坏,不是故意跟郑叡多说话,便是直接声称自己累了要他背他走一段路。 次数一多,郑叡便怀疑起来。 “成大夫,您不想让我追上去与双双解释清楚?” 老神医清了清嗓子,心说我这是在帮你,你如果真追上去拦住她,那她才一定恨死你了呢。 只不过,他嘴上却说道:“老夫上次尽与你抱怨双双的伯父了,那话题还没完呢。双双的伯父那眼光可高了,你在晋江城虽然人人称赞,但拿到双双伯父跟前,我还真不大确定他看不看得上你。你可真想清楚了,就是双双了吗?” 郑叡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却还是接了下去。 他郑重颔首,“是。” 老神医挠了挠脑袋瓜,说道:“你别回得这么快啊。你连她伯父是谁都不知道呢,就这么确定?” 郑叡疑道:“您打算告诉我双双的伯父是谁了吗?” 老神医脑海中浮现那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帝王面庞,纠结又纠结,才摇摇头道:“我不掺和。你俩是和是分,都与我无关。我只负责医好双双的脸,还有调理她的身体。” 假如他插手,他们要是成了,那流氓皇帝一定怪他多管闲事;要是不成,小公主一定伤心,连带着流氓皇帝也心情不好,他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还是单纯只做小公主的大夫吧。 说话间,三人已前后到了回春堂。 霍成双一进门,便直奔后院她的房间。 “嘭”的关门声响起,声音大得还在前面的郑叡和老神医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神医拉着郑叡在前堂坐下,拉过他的手开始诊脉,“既然都来了,我也切切你的脉,看看你身体如何。” 霍成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到前堂便见老神医正肃容对郑叡道:“日后,别仗着自己有本钱就胡来。便是年轻人,也要懂得保养。尤其是你这样的武人,年轻时受的伤,休养一段时日以后觉得恢复如初了,其实有些暗伤积淀下来,身体好时不大显,可到了晚年就会遭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