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还蛮高兴的,本以为我医家将再出一进士,可谁知他也认为医乃小道,弃医从儒了。想他曾祖何许人也,一心追随方孝儒,遭十族之厄而不悔改,为之甘愿隐姓埋名,立下誓言叫子孙永世不得科考,不事伪君,遂成医学世家。
一百多年过去,数代人的坚守,世代为医的誓言,竟叫他袁表给破了,他这是欺师灭祖,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张寿峰一听,心里更不好受了。嘉兴与绍兴相近,仅各杭州一县,又跨海相望,互通消息。绍兴卫指挥使,也兼顾着巡海,防海之责。与嘉兴乡绅多有往来,自然与袁家相熟,勉强算是世交。
袁表之父袁仁袁参坡,布衣学者,以医为业,以贤能闻名,与沈周、唐伯虎是诗文好友,与王艮、王畿相交,引为知己,遂成为王阳明的不记名弟子。名满江南,人称参坡先生。
这样一位医学世家子弟,竟然忘了不试科举的誓言,忘了祖辈恩怨,抛弃看家本领,转投身科举。
他张寿峰本是武将世家,尚且弃戎从医。现在正儿八经的医学世家子弟反而弃医从儒,这如何能让他释怀?
“想当年,那个热血青年,那个敢立危城之上,敢于沙场救死扶伤的袁庆远,再也回不来了。”金英念叨着,惋惜着,悲叹着。
“谁说袁庆远回不来了?”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庆远兄?”张寿峰闻言看去,惊呼一声,继而热情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来京的,也不告知我一声,我给你接风洗尘啊!”
“抱歉啊,长庚。我前些日子抵京,不过二日,便又出去游历,昨日方才回来。”袁表抱完歉,才解释道。
张寿峰方才还有些埋怨袁表背弃医学,这会见到来人,早把那点不痛快不知丢哪去了,说话都带喜庆道:“你呀你,一如当年模样,一点没变啊!让我忍不住想起一首词,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
“停停停,长庚兄我可比不了周郎啊!莫吹捧我了。”袁表赶紧说道。
自袁表突然到来,金英就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庆远兄是哪年中举的,参加了几次春闱?”张寿峰问道。
“隆庆四年侥幸中举,隆庆五年初次进京赶考,煞羽而归。”袁表如实说道。
“哦?隆庆五年,那你是否认识临川汤显祖、宣城沈懋学、归德吕坤?”张寿峰一听隆庆五年,顿时想到那年同科的几人,于是问道。
“认识,他们可有高中?”袁表问道。
“你未参加万历二年春闱吗?”张寿峰奇怪的问道。
“当时尚在守孝,未参加。”袁表摇了摇头说道。
“吕心吾三年前中了进士,如今更是高任山东右参政。前几日刚离京赴任。”张寿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