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中途生了变故,这个穿红衣的人直到舞快结束也没出现,你就趁乱跳下药池,代她去死,这样能为她争取到更多逃跑的时间。”
明白了,她只是作为计划失败的一道保险,漆月又指了指他。“我负责殿后,直到她被送去安全地界。”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她不会跳舞……古典舞难度本就大,何况是冷僻神秘侧的祭祀舞?所需舞蹈功底很深厚的好吧!从大清早舞到后半夜,二皇子收扇撑住额头:“今天之前我以为,女人生来便是诗画清绝、极擅歌舞……”
让您老产生这么大失望真是不好意思呢。漆月撇嘴,脚踝咔吧一声脆响,又栽了个狗啃泥。
“天快亮了,我再去做些布置,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至于舞……算了我给你安排在队尾,你只要记下动作要领,跟旁人没有太大出入就好。”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说!
不愧是传说中沟通天地鬼神的祭祀舞,这舞蹈让看的人心惊肉跳,让跳的人汗毛竖立,总之全过程没人乐意盯着看,反倒方便了漆月弯腰踢腿间做点小动作。白雾缭绕宛如仙境,祭品被呈上来……昏迷的丫头被金丝漆盘托举着丢下祭池,咕咚沉底,过了片刻,漆月密切地关注着台下是否跪着穿红衣服的男人女人或人妖……一个人霍然站起!
漆月目瞪口呆——赫然是蘅公子!
“祭祀舞取消,放干祭池确认祭品!”蘅公子目光极冷地扫过台上五十名童男童女,一挥手,台下隐蔽在人群中的褐衣官兵蜂拥上前。
……怎么会怎么会?难道她的目光太直白赤裸?可是蘅公子的眸子扫过她,毫不停留地离开了,他根本没注意到她。那他是怎么笃定墨玉即将被人救出的呢?都说女人才有第六感,难道这男人的第六感上来比姨妈血还准么……
冲上台的还有……二皇子?他低声说:“趁乱快跑,我顾不上你。”其实他还没开口她就拔腿往下跑了,无谓牺牲是可耻的,聪明人当然晓得人在屋檐下,该怂还得怂。
她在混乱中回过头,脸一僵,看上去很厉害的二皇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跌落在地,尚未收掌的蘅公子眼底飞快划过一缕讶然,他蹙眉,夺身上前搭上二皇子的腕脉,再睁开眼,脸色几乎比泥浆还黑,眸间涌起狂风骤雨般的急怒与一点点惊慌,他震动:“在那个香境……你把自己的心脉震碎了?!”
二皇子苦笑:“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阿蘅,我自知时日无多,才更要达成你姐姐的遗愿好下去和她相见。停手吧,你要报复的是楼氏皇族,不是整个天下。龙女出,风云变,这江山不出十年必定易主,你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尽情欣赏楼氏全族的覆灭,何必倒行逆施,拖千千万万生民下水?”
“住口!”蘅公子面上浮出气怒的薄红,“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当初我将姐姐交到你手上,你立誓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她人呢?楼氏不仁,负了天下。既然你们如此看重脚下的河山,我自然要替姐姐的子嗣好好收着!”
二皇子长叹:“当初怪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便是死在你手中,我也没有怨言。可你别忘了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她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再有无辜的人死于这场谣言……阿蘅,你确定要违背你姐姐的意志吗?”
蘅公子单手捂脸,泣不成声,忸哭不止。
二皇子提着的心脏装回肚子,随着心神松动立即面如死灰,露出衰亡之兆,不过几息就软软阖上眼,没了热气。
蘅公子这时候却缓缓抬头,脸上不复哀忸恸哭,而是露出少年人的疑惑:“为什么当初姐姐死时你没拦,为什么如今要死的是个不相干的女子,你却巴巴地以命相抵?”
他注视着死去的姐夫,他追杀他数年却从未想象过这幅场景——有一日他真的死在自己面前,不能说话不能动,连反驳也不能——以至于有些吃惊,却由衷地笑了:“同样的滋味姐姐也统统经受过,凭什么她就能幸免于难?当初你既救不下姐姐,今日你也休想救下她!这是对你的惩罚……”
“公子,池水放干了。”银面具遮脸的女幕僚,鬼魅般闪到他身后,她手捧金边托盘,中央是一柄雪亮的匕首。蘅公子执起匕首,又是一笑。
一样蒙受痛苦,有的人希求后来者不要步上后尘,有的人需要将旁人拉入同等境地才略觉安慰。姐姐明显是前者,可惜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