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一进去,顾羽便眉眼弯弯的望着那名负责“伺候”他婢女,没脸没皮的道:“美人,总绷着个脸做什么,来,笑一个呗。” 然而,那婢女只是木头般杵在地上,双目死盯着他,不说话,也没任何表情。若顾羽一动,她却又能迅速作出反应,寸步不离的跟上,不容许这外来闯入者有丝毫异动。 “啧。闲着没事养傀儡玩儿,这冯子舟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小黑,小黑。” 顾羽悄摸摸唤了两声,很快,那只黑不溜秋的小狸猫就伸着耳朵尖,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这湖里的水都往中心流,实在古怪。乖,快去帮我探探,这水底下到底有什么玄机呗。” “喵呜。喵呜。” “不是吧,你一只公喵还怕毛湿了变丑。行了,别臭美了,只要你肯舍身下水,我就给你吃宫廷秘制的麻辣小鱼干好不好。” “喵呜。” 那婢女察觉到有新的活物出现,立刻面露凶相,转动着眼珠去搜寻。可当她目光真的与那小狸猫的碧绿眼珠相撞时,又仿佛被什么极强大的力量给威慑住了,瞳孔一缩,一下子定在那儿。 顾羽催促:“快点,别磨蹭了。要不然我可直接把你扔下湖了。” 小黑委屈的“喵呜”一声,翘起尾巴,拿屁股对着某人,不情不愿的化作一道黑影的窜进了湖里。 那婢女眼珠子轻微的动了动,似要恢复神智,顾羽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定身符,贴到她后背,然后脚底抹油,往小筑里摸去。 …… 小筑内摆设还算雅致,以红色纱幔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绘着一大幅水墨山水图。题跋上写着“神武九年,予携众美泛舟泽川江上作。”铃印刻着“宝林郡王冯子舟”七字。 “神武”乃青帝姬云一统九州后定下的年号,“宝林郡王”想必就是那位二王子冯子舟的封号了。神武九年,那就是去年了。 “信手而画的拙作,让小姐见笑了。” 一人从纱幔后缓缓步出,嗓音细柔如春水。 谢乔本托腮立在那副水墨画前,循声转头一看,眼角立刻抽了抽。 桃花眼,春心眉,面若敷粉,唇若涂丹。 冯子舟还是那个雌雄莫辨的冯子舟,只不过,似乎比早上变得更加俏丽了。由于室内烛火皆罩着红色灯笼皮,红光映照下,他一双桃花目内还闪着几点妖艳的红光。 更可笑的是,他虽打着“品琴论道”的名号,身上却只穿着领大红描金的睡袍,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外。满头如瀑乌发亦并未用玉冠或玉簪束起,而是悉数披落在双肩上。 “来人,给谢小姐看茶。” 他轻一击掌,两个美貌侍女立刻牵线木偶般飘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倒完茶水,又牵线木偶般飘了出去。整个过程,只闻衣料掠过地面的摩擦声,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不瞒小姐,我这府里豢养的婢女虽多,却无一个可心的人。直到今日在荷风殿前见到小姐,子舟才明白什么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说话时,冯子舟抬起那五根比女子还要白皙水灵的手指,似无意撩拨了一下胸前睡袍,露出整个腰腹。 谢乔上上下下扫了眼,委实觉得他睡袍下那摊软塌塌的肉没什么可观之处。若非要找出点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比寻常男子更白一些? 猪肉还更白呢。 冯子舟见谢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胸腹区域,毫无女子该有的娇羞之色,更无类似于痴迷、惊叹或崇拜的反应,身为男子的占有欲与自尊心越发被激出来。 他用力一吸气,将自己腹部那坨松松散散的肉聚拢起来,聚出两大块肌肉的形状。然后努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小姐似乎对在下的身体很感兴趣?” 冯子舟桃花眼一挑,有点小暧昧的道。毕竟是风月场里的老手,猎物越是如此,便越激发了他的驯服之心。 谢乔:“……”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下流无耻之人。分明是他自己不检点,故意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现在竟然倒打一耙,说她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 “我来这里,其实是有事请教二王子。” 已然掉进狼窝,谢乔只能硬着头皮道。 “好说。” 冯子舟从案上端起那两碗茶水,将其中一碗递到谢乔面前,笑道:“长夜漫漫,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子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乔没接。 冯子舟笑出声,也不见恼怒,把那碗茶重新搁回案上,施施然道:“我知道,你们名门正派的女弟子都在乎名节。可我冯子舟也不是脱完裤子就翻脸的小人。只要小姐愿意,我明日就请父王为我们赐婚,让你做我的王妃。日后,等待小姐的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比在那深山老林里苦修强?” 嫁入豪门,一步登天,这可是世间多少女子都求之不得的美事。冯子舟甚矜傲的说完,便微眯着那双桃花眼,仔细打量着谢乔的反应。 他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天灵根的女子,若能以此女为炉鼎,进行双修,他功力必将翻倍大涨,届时就再不用受那老东西的控制了。 女人么,哪儿有不贪慕虚荣的。冯子舟在心里轻蔑的笑,等着眼前这小女子露出本来面目,诚惶诚恐的臣服在他脚下。 然而,谢乔只是垂下眼皮,连想都没想,便直截了当道:“抱歉,我对做您的王妃,并无兴趣。” 语气里,竟然还透着点小不屑。 财富、权势与地位,一直是冯二王子最看重的东西,如今,竟有人将这些视为云泥,不屑一顾,而且还是个破落门派出身的小丫头,冯子舟岂能不怒。 他不知不觉就带了丝恼怒,冷笑道:“小丫头,别再故作清高了。只要你从了我,不仅能做本王的王子妃,将来还会做这泽国的王后。如此荣耀,可是寻常女子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再说了,似你这般的出身,本是没资格做这王子妃的,就是这府里的妾,也都是正五品以上官员的庶出之女。本王肯抬举你,皆是出自一片倾慕之心,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冯子舟倨傲的说完,正洋洋自得,纱幔后,忽噗嗤传出一声轻笑。 “谁?!” 冯子舟登时脸色大变。 这小筑内外皆是他布置的傀儡,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的闯进来。 “行了行了。” 顾羽施施然从暗处抱臂走了出来,道:“吹得差不多就得了,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