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来找她看病的，都是能帮则帮，从来不收钱。
如果对方硬要给，就给村里的境主庙捐一点香油钱，十块二十块那种，多了估计老爷都不好意思收。
有人笑她傻，说白白浪费这么多发财机会。
要知道在镇上开诊所的那谁，只会看点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都在城里买好几套房了，哪像她，空守宝山而不自知。
曾阿婆却无所谓，就当是积德了。
毕竟这医术本来也不是她的，是大道公借她的手来救世人。
……
是的，大道公。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曾阿婆始终觉得，传授医术给她的那位，肯定是大道公，也就是外人常说的保生大帝。
大道公是海澄人都知道的老神仙，医术高超，救人无数。
村里重建的境主庙，供奉的就是大道公。
曾阿婆每天早上都要去上香，把前一天的事情，都跟大道公说说，比如昨天有没有人来找她看病，有几个人，都是什么问题等等，诸如此类。
也许大道公早就看在眼里，可她就是有这么个习惯。
亏得有她在，境主庙的香火没断过。
近几年，曾阿婆已经很少给人看病了。
一个是现在医疗条件好了，感冒发烧乃至骨折，镇上卫生院都能解决，而且很快。大家有什么问题，都逐渐习惯去卫生院。
二是现在都是年轻一辈当家做主，他们对中医中药祝由这些敬谢不敏。就算有不抗拒，相比西药的方便快捷，也没几个人会选难喝又麻烦的中药。
曾阿婆也乐得清净。
虽然她没文化，但也知道这世上生病的人越少越好，自己那些晒干晾干的草药，就算发霉烂掉都无所谓。
或许有人盼着来一场大疫，好发横财，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曾阿婆。
如果她想发财，就不会直到今天都还在住泥瓦房了。
……
很多人以为曾阿婆做“神婆”，不说会断子绝孙，至少会有所影响。
其实并没有。
不单止没有，反而子孙兴旺。
她生养的五个子女，在那个缺乏医疗手段的年代，都很顺利地活了下来，个个身体健康。
说来也巧，这五个子女成家后，生育的孩子都是一子一女，儿女双全，聪明伶俐，品行俱佳，羡煞旁人。
渐渐的就有传言说，这是人家曾阿婆积德行善大半辈子应得的福报。
对这样的说法，曾阿婆本人不置可否。
她虽然不懂算命，但也知道多做善事有益无害。
老话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她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能够得到大道公的青睐，传授神医之术，那么多积阴德也是应该的，这样才能福泽后辈子孙。
至于自己，倒没考虑那么多。
这就是大夏人传统又朴素的价值观。
曾阿婆众多孙辈当中，有个孙女，叫作李心岚。
是二儿子的女儿。
小姑娘挺争气，本科考上省内的闽都大学，研究生又考上上交，去年刚毕业，然后进了闽地一家国企药企。
这么多儿孙辈中，李心岚是对医学最感兴趣的那个，大概是从小受曾阿婆影响。
她对祝由术感到由衷的好奇，仿佛可以从中窥探到另一个世界。
不是没想过从奶奶那学点本事，奈何曾阿婆不曾松口。
一个是不晓得大道公允不允许，
二是她个人学识有限，没办法系统地传授，
三是学这个大概率要清贫一辈子的。
曾阿婆终究带有一丝私心在里头，觉得自己辛苦无所谓，子孙后代还是尽量过好点，就没想过把这药理的本事传下去，准备百年后带进棺材。
不过这次，李心岚却遇到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让她觉得不对劲，并下意识找到自己奶奶。
……
事情是这样的。
李心岚有个大学女同学，叫作赵如玉，来自偏远省份农村，家里条件属于很差的那种，比同样是农村出身的李心岚家还要差。
好在一直很努力，虽然没有像她这样继续考研，而是直接毕业参加工作，但俩人之前关系很好，毕业后也一直保持联系。
这次的事情，要从这位赵如玉同学给李心岚发了一张自拍照开始说起。
一张孕妇对镜自拍照。
是赵如玉本人。
看腹部隆起程度，感觉都不止六个月了。
当时李心岚就懵了，急忙问：“啥情况？你怀孕了？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没听你提起过啊！”
俩人虽然不是每天都有对话聊天，但隔三差五还是会聊几句，分享下日常的。
没想到对方口风这么紧，身为好友的自己，竟然连她怀孕了都不知道！
这都快生产了！
李心岚难以置信的同时，心情复杂，感觉自己好像被“绿了”。
对面没说话，而是立马又发来一张照片，还是赵如玉本人的自拍照。
对方的话，也让李心岚再度懵圈。
“这是我一个月前的样子。”
照片上的赵如玉，白t蓝牛仔裤小白鞋，穿着打扮满是青春气息，虽然没有露肚子，但明显可以看出小腹平坦，压根没有怀孕的痕迹。
李心岚傻眼：“什么意思？你想说你这肚子是一个月之内鼓成这样的？！”
赵如玉：“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确实是这样没错。准确点说，是这星期才变成这样的。”
“你别吓我！
”
李心岚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恶作剧了。
拜托，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恶作剧，那她可是会生气的。
于是她拨通对方电话。
很快接通。
“喂……”
电话那头，赵如玉的声音透露着疲惫：“我现在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告诉我胎儿发育正常……这是最恐怖的。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到现在都还是大闺女。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了个怪胎，肚子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鼓起。直觉告诉我，要是生下来，后果会很严重。心岚，帮帮我……”
天呐！
李心岚听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底发毛，不寒而栗。
不过，作为从小受闽南巫道文化影响，并且家里还有个“神婆”奶奶的她，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明显这事已经超出正常人理解范畴。
先安抚好赵如玉的情绪，然后连忙打电话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奶奶。
在她认识的人里头，估计只有奶奶知道该怎么做。
曾阿婆听说后，顿时心头一紧。
如果真如自己孙女所说，那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
“可以的话，你最好带她过来看看。有些事情，不是当面，不好判断。”
正是这句话，让李心岚下定决心帮自己这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