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喜上眉梢,嘴角不经意中上扬。片刻,一盆水便稳稳地捧在她面前,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取出一角轻轻沾上水,小心翼翼地在画上擦拭起来。
众人不禁身体前倾,眼睛盯得直直的,既有些期盼不远处的小身板能发现些什么,又担心那人一无所获,这小身板受二十杖,极有可能血溅当场。
不一会儿,景泊霆好像也看出了些端倪,他往前迈了几步凑到《月下浣衣图前,俯下声来,只见图中浣衣女的脸部四周,渐渐突起了些边角,一丝讶色闪过俊美的脸庞,但转瞬即逝。
南瑾侧头打量着景泊霆,突然一抬手,朝他头上伸去。景泊霆反应迅速,挺身向后一滑,南瑾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悬着。一旁的金吾卫“唰”地拔剑出鞘,齐齐对着南瑾,气氛陡然升级,学子们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难道这人意图刺杀督察史?
只见紧张气氛的始作俑者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窒息的态势。南瑾故作轻松地说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说着,压压手想让金吾卫把剑收回去,继续解释道:“大人,这竹膜纸粘得太牢,我方才只想借大人发簪一用。”同时摸摸自己的簪子,“我的是竹子做的,不好使。”
南瑾确实没有骗他,这竹簪厚实,哪及督察史的玉簪好用,既温和又硬实。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今夜没有带发冠,这满头长发只有这根竹簪束着。若是此刻拔下,恐又惊了众人。
景泊霆虽然仍是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但同时也抬手将自己的玉簪卸下,递给南瑾。南瑾也不拘谨,大大方方接过来,继续在《月下浣衣图上细细戳着。
不一会儿,一张一寸见方的薄纸从画上揭下,所有人眼中皆是震惊无比。这幅图刚刚在大家面前一一展示过,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没想到竟内藏玄机!
南瑾将薄纸递到景泊霆面前,景泊霆接过,靠近火光处细细端详,这张纸只比蝉翼厚些,上面赫然画着叶贵妃的头像,再瞧那《月下浣衣图,原本的浣衣女模样也显现出来,虽容貌清丽,但与叶贵妃毫无相似之处。
景泊霆眉头紧锁,他早知这是一场煽动学子**的阴谋,只是他原以为那姜绍之是甘为这场阴谋的棋子,没想到,他也是受害者!
南瑾转向众人,缓缓解释道:“这个是斑竹的竹膜,不仅韧性十足还薄如蝉翼,我猜想一定有人取这样的两层竹膜覆在《月下浣衣图中浣衣女的脸部,再描上叶贵妃的模样,以此行栽赃嫁祸之事。”
“你的言论乍听确实言之有理,然而,你是否想过,这或许亦是那姜绍之故意为之?”景泊霆反驳道。
“不可能。这竹膜需新鲜制成,取竹节于温水中浸泡,再用银针将竹膜轻轻挑起。如果放置时间过长,竹膜会变得干硬无法使用。而这斑竹只长于九嶷山一带,当然,固京的达官贵人家里也会种些以作观赏之用,但绝不是姜绍之这样的穷书生能接触到的。不仅如此,大人请再闻闻这张竹膜,是不是有鱼腥味?这是因为用来粘合的胶乃是鱼鳔熬制,极耗时间,姜绍之有时间做这些,还不如重画一幅来得轻松。”
学子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南瑾的眼神更加崇拜不已。景泊霆闻了闻手中的竹膜,借着火光反复查看,最终,手一抬,说道:“放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些甚至朝南瑾躬身遥拜。一场顷刻即至的血雨腥风就这样化解,人人都稍稍缓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