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 赵宫(可选看)(2 / 2)孤家首页

“与汉结盟,其利有三。”陈汤详细加以分析,继续说道。“一利可解西境兵患,二利可与汉联兵伐雍代两国,三利两强联盟可震慑中原小国。”

“汉川山道虽多,但地势险峻,能供大军行进的道路只有两条,汉若要出川入中原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一路是东出镇川关,入我赵国西境,一旦如此,我赵汉两国将刀兵不止血流成河。而另一路,则是出天门山,过庸入荆,到那时我赵国进可联汉攻荆,退可保我赵境无忧。此为一利。”

听至入神,赵王不由开口问道:“那二利呢?”

“我赵国以骑兵战车闻名天下,乃万乘之国,马匹数量列国第一,蓄养战马为我赵国国策,战马为我赵国立国之本。但近年来,赵国各地的草场均已饱和,已经无法供养更多的战马。而与汉结盟,确保西境无忧,就可两国联兵北伐雍代,一旦打下雍代之地,那我赵国的边界就北连南漠草原,从此我赵国的军马再无供养之忧。此为二也。”

越听赵王双眼越是明亮,陈汤刚停下,赵王便开口催促道。“三利为何?”

“国强两代屈指可数,国强三代闻所未闻。荆经三代君王励精图治,安民富国,开疆扩土,终于饮马长河,问鼎天下,成就百年霸业。如今的荆王虽无先祖三王之雄才,却也是保国守成之君;荆国国势虽稍有衰减,但天下中原小国仍惧于三王余威,唯荆国马首是瞻。一旦我赵国与荆战事一开,怕是荆国裹挟天下诸侯来攻。而与汉结盟,天下两强,镇于东西,能使得中原诸国首鼠两端,不敢轻举妄动,届时荆国之势就此瓦解。此为三也。有此三利,便可实现王上之志。”

赵王越想越觉得此举大为可行,兴奋拍手道:“好啊,联汉极好!此举甚妙!”

待赵王心绪稍稍平复之后,赵王却又皱起眉头,他还有最后一点疑虑:“汤卿所献之策甚是好,但卿之策,乃是设使荆吴两国攻我赵国,我赵国当兴兵伐之。而自我祖父起,便与荆国立有盟约,为天子及各诸侯所共鉴,以长河为界划南北而治,举国之力结赵荆之好,永不互犯。自此以过百载,我赵荆两家一直和睦相处,且多有姻亲往来,如此冒然打破盟约,恐为天下人所不齿啊。汤卿,依寡人之见,与其去求那曾多次侵犯我赵地西境的汉国,热脸贴冷屁股,不如与世代联姻的荆结盟,更为可信。届时我两家共伐汉川!待到三强只余两强,我赵荆两家在一决雌雄,看谁为天下霸主!汤卿你看如何?”

听完赵王的一番话,陈汤未置可否,细细分析道:“王上,现今天下三强,荆虽衰落,却依旧独霸天下,而我赵国与汉次之。自古以来,唯有两弱联合以伐强,却是没有强者与弱者平起平坐的道理。荆国之国力,其在天下间的威望,皆高于我赵国。王上若是与荆盟,只要荆王登高一呼,天下小国从者如云,我赵国在会盟中的地位便大大低于荆国,使我赵国备受钳制捉襟见肘,只能顺从荆国号令,使得强者愈强而弱者愈弱。一旦汉国被灭,那狡兔已死走狗无用,下一个被灭的一定是我赵国,届时我赵国所有的努力都将做了荆国的嫁衣。望王上明鉴。”

见赵王有所意动,陈汤乘胜追击,继续说道:“之前王上提及王上已故祖父,穆王时期与荆签订的长河之盟,认为两国签订盟约是为避免生灵涂炭、坚守盟约是为信义之故,下臣以为不然。”

荆赵百年无刀兵,乃当世之美谈,听到陈汤否认,赵王大感惊奇,不由问道:“那汤卿以为何如?”

“王上可知,凡战者,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穆王时期两国连年戮战久僵不下,两国都讨不到半点好处,还唯恐被他国钻了空子。此战于两国无利毫无益处,再打下去伤民劳财徒添孤寡,遂签订盟约,止戈为武。而两国坚守盟约百年,亦不是因为信义之故:虽赵弱荆强,但两国实力相差并不悬殊,荆国无一役功成之把握,怕战事持久,耗尽国力。故荆国转而开拓南疆,两国休兵至今,已过百年。”陈汤如抽丝剥茧,一一道来。

赵王恍如茅塞顿开豁然开朗,顿时对荆赵关系有了新的看法:有朝一日两国实力失衡,荆国定会引兵来犯,不如先下手为强!“卿之言寡人已知,联汉伐荆之策,实乃我赵国之国策。寡人必遵之!”随后马上起身离案,疾步来到陈汤面前,一把抓住陈汤的手,把陈汤硬拖至案后榻上。

待赵王入座后,陈汤告了一礼,恭敬不如从命,于赵王边上跽坐。

见已说服赵王伐荆,陈汤便把话题继续往下说:“王上,眼下伐荆时机未到,不过控郑的机会却来了。”

“卿所指,莫非是那公子胡?”一提控郑抗吴之策,赵王马上想到了郑公薨两子争储之事。

“王上所言极是!”陈汤垂手额首道。“郑公薨,依古制,传嫡长。昔时,臣下访郑国,观郑公其人,尊礼守制,却又刚勇果决,乃独断之人;且郑公甚是喜爱其嫡子公子胡,质于赵乃不得已而为之;再者,立公子申之祸患,臣下为赵臣亦看得清楚明白,郑国有识之士定然知晓其中利害。故而,公子胡即位之事,实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得此人即得郑国!”

赵王捻髭沉吟,细细一想:确实,此子奇货可居啊。

此时对郑胡伸出援手予以资助,便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施以重恩以结其心,定会使得郑胡感恩戴德,与赵国交好。可是,赵王想要的不是交好,而是臣服。

于是,赵王思索许久之后,开口道:“汤卿,确实,依卿之言,寡人对公子胡予以扶持,助其上位,使其对寡人对赵国感恩戴德结为兄弟友邦,为我赵国南面之屏障。可要是此子刻薄寡恩不念此情呢?农人救蛇反被蛇咬的故事还少吗?我闻此子行事疯疯癫癫,常有荒诞不羁的行为,或有异于常人之语,此子不像是遵循礼教循规蹈矩之人,他不成事也就罢了,别到时候却是养虎为患。”

陈汤听此言,劝道:“王上所虑,情理之中,但切不可因此错失良机。凡事皆各有利弊,要以权衡之道取舍,舍其轻而取其重。公子胡之事,害轻而利重,此事可为。因而王上当扶此子。”

赵王问:“何为轻,何为重?”

陈汤解释道:“公子胡即位之后不念久恩此乃王上假设,就算发生,此人刻薄寡恩之名将传遍列国,他日有难必无有人帮,我赵国便可徐徐图之;况且,经历这次即位之争,公子胡与吴君已成生死仇敌,此人是绝不会倒向吴荆两国的,那么臣下控郑拒吴之策就已成功一半,故而此害为轻。”

“公子胡质于我赵国,孤苦无依,又有吴君谋其性命,此乃危急存亡之刻,王上予以援手,便是绝处逢生。此为活命之大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此大恩,公子胡必会感恩戴德。王上厚待之,以恩义结其心,那对郑国来说,我赵为友邦,吴为仇寇,郑必依附我赵国共抗吴荆。故而此利为重。利重而害轻,为上策也,当行之!”

赵王了然,问道:“那依卿之见,应当如何?”

陈汤挽起长袖,抬起手掌,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第一步,王上当先派遣甲士,护卫其府邸。吴国借刀杀人之计已然失败,臣担心吴君行使下策派人行刺。同时也起监视震慑作用,避免公子胡情急之下,不顾两国邦交,乔装打扮偷偷潜逃回郑国。”

赵王听后,点头答道:“善,寡人马上派人去办。”

见王上答应后,成汤却没有接下去往下说,而是转问其他。“王上,臣下记得公女年已及笄,不知王上为公女选好佳婿否。”

赵王虽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汤卿你说孟嬴啊,是啊,已可谈婚论嫁了,不知不觉这丫头已经长这么大,寡人一直未曾细想此事。”

陈汤起身离案,倒退两步,兀然下拜。“那恕臣下斗胆,为王上举荐一人。”

“何人?”

“公子胡。”

陈汤也不起身就这么拜着,继续说道。“这第二步,以臣下之见,王上不妨好言抚之,重金资之,联姻两国,约立攻守之盟。”

见赵王不语,成汤继续说道:“王上,公子胡回国即位便是郑国国君,公女嫁与一国国君,实乃幸事,并不辱没王上之威名。况且王上待公女甚厚,与公女父女情深。公女嫁与郑国,身虽在郑,其心定是向着我赵国、向着王上。公子胡即位后,枕边人日日吹风,说的尽是王上好话,此子定会对王上敬重有加。从此,有联姻锁其君,有盟约驭其国,郑国敢不为王上趋?”

赵王思虑甚久,最后决定同意陈汤的奏请,嫁其女。“汤卿此策甚佳!可行!那明日朝会,寡人便召见此子。”

“臣汤,谢王上。”

陈汤遂要起身,不想赵王快步上前,扶起陈汤,大笑道。“卿何故谢我?我要谢卿为寡人出谋划策!寡人能遇卿,实为寡人三生之幸!”

王上谬赞了,此计虽然可行,但也就郑弱时,要是郑有朝一日变强,联姻之策没有成功绊住郑胡,恐有变啊……陈汤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