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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武公三十六年冬,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的郑国国君郑武公郑长卿,突然暴毙,其弟郑龙尊其遗命,秘不发丧,并火速接回质于赵国的公子胡,立为新君。——《郑国传》

赵国都城晋阳,大雪飘飞。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都间是一片白茫茫,白到显得有些沉重,有些寂静。冷冷清清的街道,除了日常巡逻的卫士,再也见不着一个人影。突然,一位骑手策马而来。骏马浑身是汗,矫健的肌肉被染上一层油亮的色彩,热汗在冰冷的空气中腾起阵阵雾气,画面充满运动之美,却也掩饰不住马儿的疲惫之态。骑手背上插着三面小旗,在凌冽的寒风中急速抖动着。这三面旗表明了骑手军情信使的身份,所以一路上无人敢拦。信使略显急促的挥舞着马鞭,向着行宫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守卫森严的宫门之中。不一会儿,这位信使怀中所携的木盒,便迅速的呈于赵王所在偏殿。

殿中,侍官确认泥封完好后,小心翼翼的刮去泥封解开木盒,轻轻地抽出盒中的绢布,缓缓摊开置于案上,随后躬身悄然退出殿中,无声的掩上殿门。待侍官退下后,赵王细细的端详着,不多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赵王,脸上渐渐的挂上微笑。

赵王名雍,身长九尺、肩宽体阔、体壮如牛,虎目如电、摄人心魂,长髭盛美、不怒自威,一举一动带有一股杀伐之气,如万军之魂。

“汤卿,且过来一观。”赵王把绢布按于案上,往殿中仅剩那人的方向推了推。便抚掌而坐,抑身长笑。“哈哈,看来吴国秘使所言为实呀,那个郑长卿是真的死了。”

“哦?那下臣就斗胆一观。”被唤作汤卿之人闻言轻揖,缓步上前。

此人陈氏名汤字子公,身高八尺仪表堂堂、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人人见着,无不暗赞一声好儿郎。才华横溢允文允武,可定国安邦,年方三十却已官至相国位极人臣。

陈汤捧起绢布,细细阅读之后,便抚须沉吟,来回踱步。“郑军月前伐燕,势如破竹,燕国举国惶恐,多次提出议和而郑国不予理会,如今却迅速议和仓促退兵,甚至部分辎重还就地焚毁。这么看来,郑公驾薨之事,极有可能为实。”

“那汤卿,密召吴使入殿,就说,吴君的要求寡人答应了!”赵王悠悠扶案而起,准备秘传吴使觐见。

陈汤听闻,却立即进言劝阻道:“王上,万万不可!”

赵王奇道:“吴国许诺五城换郑胡出不了赵国,此事为何不可啊?”

陈汤不可置否,反问道:“王上,您可曾想过,为何吴国一定要公子胡死在我们赵国?”

赵王闻言,不假思索说道:“吴国与郑国乃是世仇,就连吴国之先君亦是死于郑长卿之手,此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郑长卿已死,吴君无法报杀父之仇,就杀其子以告亡父在天之灵。合情合理,寡人为何拒绝?”

“那王上可知道,郑公育有三子。”陈汤如此说道。

“哦?那又如何?”赵王毫不在意。

“郑公生三子,其幼子早夭,尚余有二子。长子公子胡质于我赵国,而次子公子申正是质于那吴国!”陈汤继续说道。

赵王面容渐渐严肃起来。

见赵王沉默不语,陈汤立刻趁热打铁。“那质于吴国的公子申,其母是吴国先君之女,吴侯的亲妹妹武姬,武姬向来以她兄长马首是瞻。”

“如若寡人杀了郑胡,那郑申就成了郑国唯一继承人。郑申年仅六岁,母壮子幼可代为监国,一旦即位,郑国的大权尽落入其母武姬手中。如此一来,吴国不费一兵一卒,就掌控郑国。”赵王一点就透,马上反应过来。“鸠占鹊巢,哼,吴君果然好打算。”

“诚如王上所言。”

赵王沉吟不语,负手低头走了几步,来到陈汤边上,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有如此隐情,多亏汤卿,寡人方能如梦初醒。这样,寡人先允诺吴君请求,杀郑胡换吴国五城,同时放出消息,让郑公暴毙之事天下皆知,待郑国大乱之时就出兵,一举拿下郑国!如此两全其美之策,卿以为如何?”

赵王本以为如此就万无一失,不料陈汤毫不犹豫就否决道:“王上,此计亦是不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卿以为,怎样才好?”见陈汤否决的如此斩钉截铁,赵王大感不悦。

“王上暂且息怒,容愚臣细细道来。”陈汤不慌不忙,从墙边书架上抽出一个卷轴,置于案前,徐徐铺开,占满全案,原来是一张中原列国地图。

陈汤挽起长袖,两指并拢,指于地图郑国之处,缓缓说道。“王上请看,郑东邻鲁国,西靠赵国,北接燕国,南起吴荆两国,是多国交界角力之处,乃兵家必争之地。王上若让此事人尽皆知,鲁荆燕等国必然闻风而动。且如今吴国拥立公子申,对郑国势在必得,王上一旦出兵郑国,吴国必然引兵来犯。只怕到时候赵吴两国鹬蚌相争,却让他国得利谋取了郑国,还平白无故结下吴国这个仇敌。”

“原来如此。”赵王皱起眉头,抚须问道。“这么说来,寡人不可轻易对郑国用兵,郑胡寡人也杀不得,那吴国五城寡人是拿不到手了?”

见此,陈汤细细解释道:“王上,如若那吴君真想报仇,遣一刺客足以,何必用五城之巨换取公子胡项上人头?其目的是让我赵国无法再插手郑国君储之争。父亲刚去世,儿子就客死异国,如此巧合,实难解释。到时候公子申即位,只要遣使来访,明面是讨要兄长尸首,暗中四下探查,万一发现蛛丝马迹,那此事就是吴郑两国最好的开战借口。”

“况且,依臣之见,公子胡一死,吴国定是不会交割城池。”

闻此言,赵王虎目盯着汤成,淡淡说道。“那吴君已签下盟约、地契,吴国敢毁约,失信于天下吗?”

陈汤不慌不忙说道:“恕臣直言,王上欲杀公子胡,实乃有违道义,一旦郑国知晓此事,必将视为国耻,举国上下同仇敌忾。我赵郑两国只有开战一途,此外别无他选,王上只能极力隐瞒此事。而吴国就是吃准了这一点,那怕陛下持有地契,届时吴国一定会毁约拒不交地。”

“吴国竖子,安敢欺我?!”赵王想来想去,越想越是这个道理,猛地一拍案几,怒喝骂道。

待赵王一顿喝骂之后,陈汤不慌不忙,极为郑重地理了理衣袍,稽首而拜。“王上,下臣冒昧,敢问王上之志。”

赵王见陈汤行如此大礼,且问赵国举国共知之事,似有所感,不由快步行至案后榻上,撩袍而跪,合膝正坐,面容肃穆道:“卿真是明知故问,寡人即位之初就已明誓:寡人此生,必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伏于地上的陈汤听到赵王回话后,起身揖手道:“王上欲成天下霸主,何必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下臣认为,此次郑国巨变,正是施展王上抱负之时。”

听闻此言,赵王郑重回礼一揖,开口请教。“卿请教我,如何施展。”

“王上谬赞,赐教不敢,臣下略有愚见,就为王上说道一二。”陈汤稍稍沉默,整理下思绪,便开口说道。“方今天下诸侯十五,能霸天下者唯三:一者我赵国,兵强马壮军容整肃天下闻名,乃万乘之国;二者西方汉国,雄踞川中天险,拥天下粮仓,攻守自如;三者南方荆国,疆域万里列国之最,地域广大物产丰富,乃富硕强国。而三国之中又以荆国为最,荆曾称霸天下百余年,国力雄厚,人口众多,兵甲坚锐,中原小国无不听其号令,莫敢不从。所以依臣下之见,现下我赵国首要敌人是荆国,下臣斗胆进言王上:控郑拒吴,联汉伐荆。”

“控郑拒吴,联汉伐荆?”赵王沉吟片刻,复念数遍,随后恍然。“是了,荆吴两国毗邻,素有姻亲往来,互为援助。一旦我赵国与荆国开战,那荆吴两国就居高临下对我赵国呈夹击之势,我赵国岌岌可危!”

“正如王上所说,臣下认为控郑拒吴势在必行!”见赵王领会其意,陈汤垂手额首道。“郑地处我赵国东南,斜卧荆吴之间,乃我赵国与荆吴之间的冲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如若郑归附我赵国,便可将荆吴两国拦腰斩断,使其无法连成一片,首尾不能相顾,以解荆吴两国对我赵国的夹击之势,所以郑国我赵国势在必得。”

陈汤说的在理,赵王深以为然。“郑对我赵国之重要,寡人已经知晓。联汉伐荆,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