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段珩:
“村子里有人家养了马吗?”
段珩耳朵灵,从见到火光起,他便听到马蹄声了,他心里虽也疑惑,但紧接着他又似乎听到李氏在唤他,但他觉得李氏不可能骑着马来找他,除非报了官,马是官差的。
不至于吧!那他这回脸岂不是会丢到县衙里去了?他越想脸越黑。
却不动声色回了沈岚娘:
“没有。”
话落,他又道:
“我看咱们还是先躲躲,万一是坏人咋办。”
沈岚娘也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二人一商量,便躲到一丛杂灌后。
沈岚娘耳边隐隐听到有人在呼喊,像是在唤着段珩,还有......她的名字。
她求证似的看向段珩。
“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你?”
段珩声音懒懒散散道:
“那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你啊?”
沈岚娘:“......”那就不是她幻听了。
“好像是奶奶的声音......那咱们还躲着干啥?”话罢,她两手撑地站了起来,单脚扶着身旁的大树站立,深吸了口气大喊道:“我们在这!”
段珩早已听出来人是谁,便没拦着她,
他有些近乡情怯之感,方才还觉得天大地大,热汤热饭最大,这回又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了,司徒炎那小子指不定会如何笑话他呢。
段珩又纠结起来,但不到片刻,饥肠辘辘的他决定,人来了他便闭紧嘴巴不开口,他们看不见他漏掉的牙齿,还拿什么取笑他?
司徒炎率先听到了沈岚娘的回应。
马蹄声“哒哒响”,李氏耳朵没那么敏锐,心里又焦急,便没发觉。
司徒炎抬手示意停下,马蹄声一顿,沈岚娘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一声:“我们在这!”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尤为清晰。
李氏几乎喜极而泣,“找到了,找到了,他们在山上,快快,咱们去接他们下来,这两孩子饿了一天了,山上又冻,指不定受了多少苦。”
李氏一路喊来,声音已经沙哑,还隐隐带了哭腔,她边抹眼角的眼泪,边哑着嗓子使劲冲山上的喊道:
“岚娘丫头别急,待在原地别动,我们这就来接你们了。”
司徒炎驱使着马儿快走,经过山脚那一户人家时,见黑暗中有两人站在门外,,并听道了一声类似稚儿傻乎乎的好奇声:“马儿?......”
司徒炎只道是村里人,也不多理会,直接打马而过。
李氏虽一心往山上去,靠近时,在葫芦举着的火把的照耀下,却也还是瞧见了那身高差不多的两人。
“王安家的?”
那妇人一愣,像是没想到李氏会叫她,也没想到李氏会这样叫她,因为已经很久每人这样称呼她了,村里人要么不搭理她,要么就叫她李寡妇。
“李,李婶?这是......”李氏与沈岚娘他们的呼喊声将他们母子从睡梦中吵醒,那“哒哒”的马蹄声又激起了她傻儿子的好奇声,一声不吭的便兴奋的冲出了到了院子里来,他担心儿子乱跑出事,这才追了出来,还没能劝儿子回去,司徒炎等人便过来了。
司徒炎离火把稍远,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却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不是她招惹得起的,便没敢多瞧一眼。
她本想问李氏是出了什么事,却见李氏只是冲她点点头,显然只是见她站在门口,便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并没有要与她寒暄的意思。
李氏心系段珩和沈岚娘,当然没有心思与她寒暄。
说来这王安家的还是与李氏娘家同村,不仅同村,还同族,同姓李。
早年段常明去世,李氏丧夫,村里人便都叫她李寡妇。
但自从这王安家的比李氏还要早年守寡,又是嫁在遭村里排挤的人家,那“李寡妇”便成了村里人对她的称呼。
李寡妇见李氏只叫了她一声,便走了,仿佛方才那句“王安家的”不过是她的幻觉,她面上有些尴尬,难堪。
李氏等人走远,她却听到她儿子道:
“娘,那火好亮好好看,咱们家能不能点起这样大的火?”
李寡妇闻言,心里一苦,哀哀怨怨的便想哭起来。
她抽了一下鼻子,只当没听到儿子的话,便将人从院门口强行拉进了屋,她家的院子没有院门,院门早已腐坏没了,李寡妇自己又不会修,便一直让它空着。
她想到李氏一个婆子竟然也能坐上贵人的马儿了,而她儿子却还因为只是听到马蹄声,便兴奋的鞋都顾不上穿便冲了出来。
她心酸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命运实在悲惨,觉得老天太过不公,片刻后,她心里虽不甘,却不敢再胡思乱想,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