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瑶正在感觉到这种香气来的有点诡异,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其中的原委,眼前一亮,身体就变得柔软起来。
渭南城在这一、二年里,有许许多多人丧生。
多至生者,皆来不及逐一埋葬这些百姓,便于城西一空地上,掘一数人深坑,把无论死于地陷、瘟疫者,统统推入此坑!
通称万人坑是。
今开春日,渭南城人民惊喜地发现,在这个城西万人坑处,竟延绵数里生长着一株郁郁葱葱、名不见经传、状如秋葵、色艳刺目的植物。
如果拔下一株这状如秋葵之物,便可发现其根断裂部位,有着红艳艳若血汁,置于鼻中嗅之,且尸骨糜烂恶臭!
沈彤瑶一直认为这里阴森森的,经常嘱咐那群小孩,千万不要接近这里!
令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睁眼就醒了过来,原来是晨风里妖冶着一朵绚烂血葵!
满目疮痍的血色使她猛地间从地惊起坐下来,口中无法自制地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慌乱地四处看了看,一大片血红伸展开来往前看,望不到头,只剩下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红,刺得人眼生疼!
太阳正往东腾云驾雾,天就像水洗了一样清澈,不带任何杂质。
沈彤瑶想起这是他与贺兰子彻大婚之日。
婚礼上,他让大家精心策划了好久,还要带上孩子们到山上去采花,随时都可以用花为她铺就幸福之路!
城里有几个巧妇早已经彻夜难眠地给她赶嫁衣去了,他们不允许她去见,并表示新娘结婚前不可以去见她做嫁衣。
如果看到,那将是不祥之兆!
可六丫头看完,回来后满脸羡慕地说道:“彤瑶姐,我要赶紧长大啊!我还得穿这么美的嫁衣啊!这上面绣着七根丝线,是最美的花,和非常非常好好像会飞的鸟。”
今天她就是想在渭南城全境加持下,穿上精致嫁衣,漂亮地娶贺兰子彻为妻,从此幸福快乐白头过一辈子。
沈彤瑶撑了撑身体,在一堆血葵中站了起来,她想离开这,想穿上嫁衣,想走上那鲜花铺就的道路,想牵住贺兰子彻,说出一句:我会!
风过处,血色花海泛起阵阵涟漪,沈彤瑶略显晕眩,似乎置身于奔流不息的大海中,她无法辨清航向,随时可能卷进大海一般!
深吸一口气,瞅准个方向,轻拂眼前的血葵,大步踏过。
“哎哟!”
血葵丛中,忽有一人叫苦不迭,惊得沈彤瑶赶紧收住步子,身体踉跄两下方才站稳。
昨晚的暴雨,让沈彤瑶想起了他明明在房间里,今天一觉醒来却无意中发现了他趴在血葵里的样子,让沈彤瑶还以为他要被恶意抓走到这里来。
那时她东张西望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加之她内心急着要回去娶贺兰子彻为妻,所以,她宁可相信正是自己才梦游在这血雨腥风的葵花海……
但如今,这个像他一样躺在花海中的男人是谁呢?
她吓得倒退两步,双手已习惯地在腰间护情刀柄上方触碰,若真遇歹人也不介意一刀捅死。
血葵抖索索地晃着,一道红影妩媚地从花海中直挺挺地站起来,它伸着身子做着几道扩胸运动:“呜呜呜,你们吵得我做梦都很开心!”
沈彤瑶看得清楚这个男人的面目,心里如释重负:“本来就是千让啊!你们这样还来吗?算了吧,暂时没有时间跟你们研究咱们怎么来的。我有一件大事,先回来吧!后会有期啊!”
沈彤瑶喉咙有点作痛,嗓音又干又哑,敷衍了事,接着踏着血葵向城南方向走去。
脚下的血葵咯吱咯吱清脆地响着,空气中,血腥的气息让人恶心。
思及足下所踏之地,内埋尸骨万千,沈彤瑶才觉两腿一软颤了一下,才赶紧离开这鬼斧神工之处。
对于那红衣千让来说,自己武艺超群,想走自然要分秒必争,沈彤瑶也不愿意为自己分心劳心。
心里所想、所想,来了又去,却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便是,快回去吧,换上那件无比美丽的嫁衣,踏着花铺的道路,娶贺兰子彻为妻。
这就成为她克服恐惧、步伐更坚定、速度更快唯一的信念!
返城后,沈彤瑶望着天上的日头正为良辰已误发愁,恰遇王二哥赶马车路过,连忙上前伸手一栏下拽:“王二哥。”
一张嘴,沈彤瑶就发现声音已达到碎裂的程度,不好听就像锋利利器刮在铁质锅底!
比刚在血葵花海,跟千让聊天时,更难出声。
车夫王二哥也好像被她吓了一大跳:“姑姐,这丫头有什么事?”
沈彤瑶只当他昨晚在那个阴森恐怖之地酣睡一晚,面色很差,于是王二哥就以这种见鬼的目光看他。
还来不及向他说明,就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瓜子交给他:“城市……南方……药物……铺面。”
四字,就像一根刺锯条划拉出喉咙,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喉咙,那……是不是也是因为昨晚在血葵地里睡大觉?
王二哥虽接过那个金瓜子,但他面带难色地看着后面的车厢,回说:“丫头,我这个车厢里有一个人,咱们正一家人赶着去吃木丫头的喜酒。”
沈彤瑶惊愕一愣。
王二哥会用怎样的目光?
自己是彤瑶姑娘啊,彤瑶姑娘站在自己的前面啊,怎么会这样说话?
沈彤瑶隐约感觉到事情哪里不对,然而想了半天,真是辨不清个所以然,更多的是兼心焦、思绪多、更抓不到点头绪。
马车后帘子一掀,王二姨太探出来一张胖乎乎的大饼脸看着沈彤瑶催王二姨太:“咋还是不去啊?再晚开吧!”
沈彤瑶赶紧扑了过去,拉住王二婶双手用力晃了晃。
一张口,但只剩下一个模棱两可的音节被挤出了喉咙,剩下的,都隐没于虚空之中。
沈彤瑶慌万状,只牢牢抓住王二婶双手,不断晃动,目光恳求。
王二哥一边帮忙翻译一边跟满脸疑惑的王二婶说道:“还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小姐。我瞅见眼生得特别好,就说到城南钟老头子药铺。”
王二婶偏着头望着她片刻,看到她表情又苦又急,一个劲儿地指着喉咙,估摸着她喉咙有毛病,便往里一使:“丫头上,咱们把你送过来就是了!”
马车必须往前开,车轱辘蹭地的响声把沈彤瑶弄得像坠了噩梦。
这些,只是虚幻而已。
没错,他现在肯定是做了一场梦,昨晚睡觉前忧思过重,于是出现了那么一系列怪事,血葵丛中醒了过来,喉咙里出不来声音,二姨太他们也不认得他,此林彼林,皆为梦!
没错没错,肯定就是梦想吧!
王二婶在沈彤瑶身旁坐下来,饶有兴致地对周围另一女子道:“你可知道,彤瑶姑娘今日与贺兰公子大婚。那个贺兰公子把渭南城里饭店酒馆全包了下来,说要三天流水席招待老乡,菜也没有赘述!”
“你们现在好意思喝她们的喜酒吗?可听说,前几天你们也曾想过要将那个彤瑶姑娘配给路过的行商。”
对面女人及时地打在她身上,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之情,从王二婶身上飘过。
王二婶伸过手来,挽起发髻,然后得意洋洋地拂去裙摆:“这是锦衣阁里新造的。长得漂亮吗?这个彤瑶姑娘,不但是我们渭南城里的一颗福星,也是我们王二婶家的一颗福星。你看,我这件衣裳就蒙在鼓里。”
说完高兴地扬眉吐气。
沈彤瑶坐那,听到二婶儿与这女人绵里藏针你方唱罢我登场,却是一副素未谋面的样子,心生疑虑。
自己是彤瑶姑娘啊彤瑶姑娘在他们旁边坐着啊。
天啊,它究竟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为证明自己有梦,沈彤瑶已用完后,在大腿上使劲扭了好几把,每把都痛得倒抽凉气。
那么痛苦,一定是现实中最现实的事情!
但她偏不信,扭扭捏捏地扭来扭去,一直扭到钟爷爷药铺时,额上那颗黄豆大小的汗就开始往外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