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义略略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罗浥尘咬咬牙,略踟蹰后道,“我母亲近来身子越发不好,大夫说此病调理的关键在一味中药——肉苁蓉,然最近从辽国流出的肉苁蓉渐少,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只有王公贵臣家中或许还有。”
听到这,赵怀义已然明白,他向外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躬身进来。
“去库房取一些肉苁蓉来。”
赵怀义将手中的玉佩收回怀中,复又吩咐小厮拿来一沓书卷,低头看了起来。
一时间无话。
罗浥尘望着脚下的青砖,只觉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一方面,她为母亲的药有着落而高兴,另一方面,她又为自己以退婚为条件换药感到羞赧。毕竟,退不退婚于惠王府无甚差别,她不指望以如今的身份还能嫁入王府。
她稍稍抬眼,目光再度落向主座上的男子。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子清俊的侧颜,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神情有些凝重。从小罗浥尘就知道,赵怀义不喜欢自己,他看到她,从来都是冷脸相对,小时候她因着两家结亲,对他总是蛮横苦缠,想让他对自己露出一个笑脸。
想到这些,罗浥尘心中又是一阵苦笑,这样的男子,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一朵温柔体贴,大方柔美的解语花。
门外的脚步声适时将罗浥尘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才那名管家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躬身道,“世子,已经取来了。”
赵怀义方从书卷中抬起头,用手指了指罗浥尘,“给她吧。”
罗浥尘忙躬身致谢,又将一包银子递给管家。
管家并不接手,只躬身站到一旁。
赵怀义走到她身边,沉声道,“因你我两家从前的关系,我也该照拂一二,给钱这些的是不必的,以后你如果还有什么困难之处,也可来找我。”
罗浥尘当下也没有过多纠结,将银子收回后又道了一声谢,因为药已经有了,心中松快不少,面上也浮起一层笑意,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世子,既然解除婚约我们还是立一份字据吧,如此你我都可放心。”
赵怀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下却是一愣,不过旋即恢复过来,心里对面前的女子升起一丝赞许。
罗浥尘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放心。
赵怀义点点头,让管家拿来笔墨,片刻便写好了一份字据。
两人签字画完押,罗浥尘不便耽搁,便要告辞离开。
赵怀义又道,“不知你和伯母现在住哪,你好像还有一个弟弟吧?”
“离应天府不远的小镇。”罗浥尘想想又道,“我弟准备考科举了,眼下不常住家中。”
“应天府离开封也不是很近,”赵怀义对管家道,“让府中马车送她回去吧。”
罗浥尘忙要推辞,就听门外有一小厮禀报,“世子,王将军有急事找您。”
赵怀义点点头,对那小厮道,“请他进书房,我随后就来。”转头又对罗浥尘道,“就这样吧,王府马车送你也快些。”
罗浥尘知他考虑着自己母亲的病情,也不好再推辞。
赵怀义交代完后便疾步出了客厅,罗浥尘只来得及望见银白衣袂一角,随着走动翩然飞扬。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他了,罗浥尘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马车走得快而平缓。一路向东,春色也越来越浓,罗浥尘探头望向窗外,片片野花在恣意春光中烂漫盛开,团团新绿在徐徐微风中各自招摇,这样一派生机勃勃的画面让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罗浥尘坐在车中,怀抱着装着肉苁蓉的木盒,思绪渐渐飘远,不久前发生的事,却遥远得仿佛一辈子那么长,而那抹挺拔俊逸的身影好似眼下融融春光,暖暖地包裹在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