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一夜小雨过后的街道还有点冷清,罗浥尘紧了紧身上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衫,望着惠王府门口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微微发呆。
她于三月初七出门,足足赶了五日才于昨日傍晚来到京城,想到家中的母亲,罗浥尘微微整顿了装束,握着泛白的拳头,轻轻敲打着惠王府的大门。
门不一会儿就开了,一位小厮皱着眉看着罗浥尘,问道:“你找谁?”
“我找惠王殿下,麻烦帮忙通传,说是故友之女求见。”
罗浥尘容色平常,声音不卑不亢,小厮一时拿不准对方的身份,“惠王殿下早几日出使辽国了,如今不在府上。”
罗浥尘暗道不巧,略一沉思又道,“不知世子可在?”
见对方疑虑地望着自己,罗浥尘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烦请一并呈交世子,世子一见便知了。”
小厮接过玉佩,打量了几眼,“那请稍后。”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就听门房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吱”的一声,门又被打开。
仍旧是之前的那位小厮,这时他的脸色却谦和不少,“这位姑娘,请跟在下进来吧。”
罗浥尘点点头,“有劳了。”声音清灵,如崖边山泉叮当流畅,但不辨喜悲。
走过门房,便是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院内假山流水,一派青葱葳蕤。
罗浥尘小时来过几次,但记忆已经久远,此刻再次见到院中美景,仍不免心中些许喟叹。
小厮将人引到见客厅便走了,不多时,一名青衣美婢端着茶盏而来,罗浥尘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中一阵阵忐忑。
手边的茶盏已经换下去三次,罗浥尘端坐在椅子上,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正想着,却见门口一暗,一人信步走了进来。
他身量很高,着一身月白锦袍,随着走动,衣服上的金色丝线泛着微微流光,他于厅内主位坐定,略一抬头,望向罗浥尘。
两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似最璀璨的黑曜石,挺直的鼻梁如玉峰垂矗,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那诱人的色泽,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丁香花。因他的到来,满屋的光辉似乎在一瞬间提亮起来。
打小她就知道,惠王次子赵怀义是整个东京最俊朗的人物,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这份俊朗非但没有减少一分,反而多了一种侵略的意味,尤其与他对视的时候。
罗浥尘的呼吸微微一滞,但立刻便恢复正常,她淡淡笑着向这位名动京城的清俊公子请安。
赵怀义眉梢微微一动,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浅抿一口后道,“你模样没变,性子倒变得沉稳不少。”
想起小时候因两家的关系,她痴缠着眼下这位的情形,罗浥尘心中一阵苦笑,“小时候不懂事,望世子见谅。”
“嗯—”
赵怀义又抿了一口茶,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却不开口,而是拿在手中轻轻把玩。
罗浥尘一眼便发现了,那正是她之前递给小厮的玉佩。
玉佩通体润泽,由两条锦鲤首尾交叠而成,又名“双鱼佩”,乃是当初惠王给她家的求亲信物。
现在她贸然而来,又拿着求亲信物,此中意思不言而喻,饶是自诩这几年脸皮渐厚,罗浥尘的双颊仍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你打算如何?”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罗浥尘整顿思绪,淡笑而道,“不瞒世子,此次我来京城,便是为了与世子解除婚约。”
赵怀义脸色如常,没有一丝惊诧,并抬手示意她继续。
“民女自知以如今的身份,是万万配不上世子的,未免世子烦忧,顾此次来京,便将双鱼佩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