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了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他每一次下山的收获就像一个游走四方一年半载的人一样见多识广,因此知晓这红黄色的军旗隶属于南王侯刘曲的南囜军。
站着前面的陈德菊望着远去的南囜军,想到远在数千里外的幽幽谷,眉头一皱,愁上心头,她担心的始终还是来了。
陈德菊收回浮尘,踏上大道,朝城中方向走去,王了跟在她身后,没见到她脸上的愁色,也没见到她那难得皱到一起的眉头。
“王了,你今年几岁了。”陈德菊突然问道。
“师父,徒儿今年几岁了您老会不知道吗?”王了笑了笑。
“十五了…”陈德菊小声说着,她的目光望着前方,心里看着的,是她身后左侧的龙架山上。
虽然陈德菊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身后的王了听进了耳里,他不知道自己师父为何要问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问题,但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师父不会无缘无故问他问题,既然问了他,那就说明在他师父心里,有一个关于他的问题答案,而这个答案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年龄而已。
大道上,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向前,师徒俩都在想着心事,他二人的心事或多或少都有关系,可又没有连到一起的关键点,王了虽然聪明绝顶,可这个关键点他还是想不出来,他也没有开口询问师父。陈德菊,因为他们俩彼此了解,深知对方的性格脾气,陈德菊若想告诉他,自然不需要他开这个口,就如他王了不想说什么时,就是失去生命,也不会从他嘴里蹦出来一个字。
正因为了解,所以王了知道他师父问出了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的严重性,换位思考之后,王了的脸色也没了下山时的喜悦,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师父刚刚问他的问题的理由是什么?
心事重重的师徒俩走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城池的影子,一老一少这就进了城,城中事物十几年来如旧,只是这货物的价格高了许多,还有就是一个半小时前进城的南王侯的五百南囜军。
陈德菊与王了进城后,直接来到“沈氏当铺”里,王了看着陈德菊从衣袖里掏出的物品时,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陈德菊即将典当的物品是什么,那是他师父年少时外出所买道家银器“六轮银钗”,每当他师父陈德菊回忆此物时,脸上总会浮现出王了难以理解的笑容,就好像一个人得到了人生最贵重的宝物一样,可如今为了他们这些生而被弃的弟子们温饱,他师父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典当出去,这让王了的胸口一闷,也加强了他想带着师兄弟们下山入世的想法。
就在陈德菊将六轮银钗典当时,王了忽然间灵光一闪,明白了之前他师父陈德菊为何会问他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待日后,定来沈氏当铺赎回他师父今日所当之物。
六轮银钗,重一斤一两,钗尖为三面锥形,钗尾雕有三条黑色腾蛇,钗身刻有道家符文,共当得一千零九十枚五铢钱。
当完六轮银钗后,陈德菊将装着五铢钱的袋子交到王了手上,师徒俩出来当铺,又向“沈氏米铺”走去,购买了百斤白米后直接朝城外离开。
若是以前,陈德菊会在买完米后租个推车拉到龙架山下,然后她再扛上山去,如今是王了肩膀扛着,这百来斤的白米对于王了来说,不过是抗了一只大鹅的重量,十来里路与两千米的山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师徒俩出了城门,在黄昏来前到了龙架山下,虽然扛着百来斤白米行了十几里路,可王了的呼吸没有一点凌乱。
在上山时,王了开口试探道:“师父可是有所改变?”
陈德菊目光望着上山的石梯,想着当年她师父临终前的交代:“是有所改变,你们长大了,是时候入世历练,寻自己之道去了。”
面对陈德菊的转变,王了欣喜之余又感到一丝不安:“师父您为何会突然同意徒儿入世?”
陈德菊目光上抬,望着被霞光染红的云彩:“有道友至死不知道可道,有道友入教便说道可道,过去是为师不知道可道,今踏万丈红尘得道可道,既可道,又怎不做改变,既然改变,那就随你心,也随为师之道的心同意你们下山入世。”
王了不知他师父何以得道,又得何道,但他觉得,师父同意自己下山入世,定有道之外的原因,可他清楚自己师父的性格,就像他清楚自己一样,师父她不说,自己问太多都是徒劳,可若不弄出个所以然来,他王了又岂能放心的带着众师兄弟们下山入世,而他师父不肯说,他也就只能靠猜,猜出多少看了解,也看这老天爷给的命与运。
上了山后,小菩提道观门口,一个身材矮小的小道士急忙上去,他叫孙五行,患有小人症,虽外形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实则已经十六岁,比李寒衣小三个月,是小菩提道观里的四师兄,他下了台剧,来到陈德菊身前行了一礼后想帮王了的忙,王了知他这四师兄弟脾气,便将肩膀上的白米放到地上,然后孙五行将这百来斤的白米轻松提了起来。
与孙五行一同下来的还有一人,他叫吴貅,小菩提道观里的六师兄,今年十五岁,比王了大七个月,身高与王了差不多,生得也眉清目秀,只是走起路来东倒西歪,面部表情也不受控制,因此速度上比不过孙五行,当他摇摇晃晃走到陈德菊面前时,无法控制的双手颤颤巍巍地行了一礼,随后笑着看向王了,目光落在了他挂在腰间的钱袋,王了知道他的意思,抬手将挂在腰间的钱袋取下扔到吴貅手里后,师徒四人慢步走进了小菩提道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