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油迹斑斑,淡青色的五台车床呈直线延伸至尽头,陈凡叫不出名字,他踩着干涸的油渍,往左边角落走去,那里摆放凌乱的工具箱,散了一地的螺丝和钉子。
这些箱子都喷涂不达标的红码,显然这些螺丝被倒闭前的工厂工人遗落了。
这应该是一间螺丝加工厂?除了螺丝,还有三捆卷曲的软线材,陈凡想了想,它们应该是加工螺丝的原材料。
鼻间是浓郁的铁锈味和油斑味,而这里却藏着老鼠,这令他疑惑,因为老鼠显然不会在没有食物链的地方繁衍窝居。
他想到了二层值班室的地缝,想必墙内被老鼠打通了地道,可以随意上下楼层。
所以,应该是一层的那些盒饭和剩菜被老鼠偷偷运送到这儿了?一个可怕的预想在脑中成型——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个庞大的啮齿目家族,且有能够发号施令的首领?
群居性动物从来不是狗的专利,老鼠也是群居性哺乳动物的典型代表,它们有疯狂的领地意识!
意识到这一点,陈凡仍然决定闯进领地,寻找着油箱的所在地。
三只老鼠体型瘦小,发现陈凡的时候没有去攻击他,并迅速消失在黑暗里。陈凡头皮发麻,加快脚步,绕着车床,依据气味的指引,来到这一层加工厂中间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空地,陈凡发觉地上的油渍蔓延到空地边沿中断,地上依稀有人类的足印。
空地的中心盖着一大片起了褶的肥料袋,高高拱起,大概35厘米,陈凡过去量了量,刚好和肩膀一样高。
他忽地竖起耳朵,察觉到头皮发麻的吱吱声密集起来,扭头看向厂房的深处,黑暗里的一双双红点,悄然锁定住了他身处的方向。
不再犹豫,他爪子扯住肥料袋,用力向后一拉,连带着身子退后几步,遮挡住的物事显现真面目。
约莫二十桶塑料手提油箱映入眼帘,没有标签,里面的油液通通满载。溢出的气味令他熟悉,是汽油的味道。
但是,陈凡估量一桶汽油大概不到1.5加仑,换算下来5升多一点,无论是92还是95号油,眼前的所有油箱只够加满两辆小汽车。若这些油是底下的团伙偷来的,颇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凡骤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若是用于摩托车呢?
他不由回忆21世纪初的羊城市,飞车贼还未遭到严打,团伙作案骑着摩托车,抢路人的手机,或者手提包,更是在新闻中屡见不鲜。
这个年代,联系起这个讨债团伙,陈凡很难把他们和飞车贼分开来看。白天兼职讨债,晚上兼职抢包,是不违和的。
但也仅仅只是猜测,总之,陈凡报复他们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反正这些油鬼鬼祟祟藏在这儿,绝对是偷来的。
试着推倒一支五升容量的油箱,砸在地上起了一片灰,陈凡垫着肉掌抬了抬,大概接近十斤重,全力拖,能拖着走,但速度会非常慢,大概率被黑暗里的老鼠追上撕咬,更别说要光明正大地拖下阶梯,在众目睽睽下垮过两层楼,拖到外面草地上去。
老鼠和人类都不是瞎子啊!
陈凡寒毛炸起,赶紧撒腿离开了此地,身后的老鼠群卷起的腥风已经扑在了他尾巴上。
跳下三级台阶,陈凡转身看向楼梯口,老鼠群化作的海啸急流勇退,轰然散开。
看来离开了领地,它们便不会追来。
而且楼下人类的气息是非常危险的,它们不愿意涉足。
既然想当然的法子不奏效,我能不能换个思路……
陈凡耸动耳朵,脑海里那把攻坚难关的钥匙,刹那重构,纹路和沟壑像是被激光拓宽,再辟出崭新的路线。
他的豆子眼逐渐发光,看向了三层各自嬉闹的老鼠,或者称为褐家鼠。
若是能抓住老鼠的头领,使唤他做事,未尝不可。
不对!
老鼠群落没有绝对的首领,地位相对高的老鼠是成双结对的伴侣,且是以伴侣为组织,盘结而成的顶级势力。
此前在二楼值班室,他亲眼所见一对老鼠伴侣对他视若无睹,大摇大摆地传宗接代。
那只雌鼠,比此刻陈凡遥望的多数老鼠,都要大上一圈。
伴侣会比未配对的老鼠地位高,且都是通过血腥厮杀中存活下来的胜利者,如此这般方可繁衍后代——陈凡隐约记得这个知识点,决定赌上一把。
他倏地窜上了楼,第二次闯进领地。这一次他跑到角落,躲在工具箱的后面,这里的铁锈味远比其他地方浓烈。
身上的气味肯定躲不过老鼠的鼻子,但他想的是关闭老鼠的视野,衰减老鼠的嗅觉感官,让少数几只不明所以的老鼠一探究竟。
楼外只有布鲁斯的狗声,旺旺没叫,这说明巡逻人员没有踏足楼房的后面,仍只徘徊在建筑四周。
刀子也没在拱桥那头狼嚎,给了陈凡暂时没有人类外援赶来的讯息。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此地,半天竟是没有一只老鼠过来,陈凡忍不住了,狗尾巴轻轻拨动墙边一颗螺丝,使其产生异响。
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