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临近23点,街道的行人不似白天那般多,但也不会少。路灯和半数的商铺都开了灯。
浑身棕黄皮毛的布鲁斯,带领灰背白身的刀子一路前行,陈凡则和旺旺躲在了后面,隔它们十米远的后方低腰迈步;贝姬便在马路边另一侧沿着涂了白漆的行道树绕行。
这是陈凡的建议,一条狗的特征或许难以被人类记住,可路人若把这些大型毛绒巨兽一览眼底,自然而然将联想它们的来路,宠物店会受到投诉。
带头的布鲁斯循着一条血色轨迹,与血源保持一定的距离。
“150米,149米,151米,隔壁是香水味,他正与一个女士擦肩,152米,他右侧经过四个汗气来源,还有一个塑胶源,那是,我闻出来了,那是一颗篮球。”
刀子望着前面马路十字路口的人堆,看到一个黑裙挎包的女士踏在了斑马线,与她隔了三米远,四个紫金篮球服的年轻人都浸湿了汗渍,其中一个胖子指尖转悠一颗篮球。
刀子眯起了眼,疑惑道:“你说的没错,我看到了这些路人,但是那个混蛋没有出现在视野里。”
布鲁斯笑了笑,“他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懂得规避过于敞开的视角,你再仔细瞧瞧,他不是跟在路人的肩侧,便是走进了建筑物的阴影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永远有一个方向是看不到他的。”
刀子猛然抬头,顺着四个年轻人之间的空隙,逮到了一个帽檐,和胖子指尖上旋转的篮球一个高度。那个混蛋,居然躲在了胖子的身侧!
“你非常强,”刀子原本不太留意这个住在角落笼子的同类,但如今不禁刮目相看,布鲁斯的嗅觉灵敏度实在过于逆天。
“这只是我作为寻血猎犬应该发挥的优势,”布鲁斯自谦地说,“比如你,拥有阿拉斯加恶劣冰雪天气里长途跋涉的能力,你可以负重奔跑八个小时,我可做不到。”
刀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这不是一项好能力,小黑告诉我,跑得持久,只是给人类当工具使用。”
布鲁斯摇头,轻声道:“我基本知道小黑的想法,他想的是把我们聚在一起,削弱驯化处于我们脑内的惯性思维,让我们回归本质。真理在上,我承认小黑为我们好,但是人类社会不允许接纳野性的存在——还记得他编的故事里,灰狼王分化的五颗狼石吗?”
“编的?”刀子懵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有狐狸,有郊狼,有灰狼。”
“是的,”布鲁斯望向夜里的星星,开口道:“那些是未被驯化的动物,都在野外生存,但却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而驯化后的我们,反而是最安全的——只要懂得摇尾乞怜。”
这完全与陈凡所说相悖,刀子此刻莫名心情不太好,总觉得压抑。
但是布鲁斯的嗅觉不止嗅到了味道,似乎还嗅到了刀子的情绪。他与刀子肩并肩,缓缓开口:“我们只要懂得生活,其实驯化与不驯化,影响不到我们。”
“生活。”
“生活不止于狗盆里吃,笼子里睡,还有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事情,它的全部意义在于无穷地探索尚未知晓的东西。”
“比如……比如现在跟踪伤了我们同伴的人类。”
“当然。”
刀子叫了一声,重新恢复了光彩。
布鲁斯则略微停顿步伐,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旺旺。
他觉得,他看不透旺旺的未来。
……
一座占地数亩的红砖楼房,在桥头的另一边伫立,周遭长满了杂草。
陈凡走在一座窄窄的拱桥中心,与已经停下来的布鲁斯和刀子接头。
旺旺也跟了过来;贝姬站在一侧的栏杆上,下面是一条潺潺流淌的运河,河流一路延伸到远方的城市天际线,散发一股臭味。
布鲁斯爪子拍拍地上长了苔藓的桥砖。
“他进去了那幢楼,进门的瞬间,血线直接中断了。”
“那里面一定有非常复杂的气味,才会中断你的血线,”陈凡摇摇头说,“我只闻到了烟味和脚臭味,布鲁斯,你闻到了什么?”
“很多,”布鲁斯表情凝重,“汽油味,香蕉味,药味,熟食味,唾沫味,还有……腐尸味。”
陈凡“嗷”地一声后撤步,笑道:“朋友们,今天我带大家来找蛋糕吃,至于那个混球,反正知道住在哪儿了,改日我叫刘姐来抓人吧!”
布鲁斯看着这个小不点,笑了。
“我没解释明白,腐尸味是死老鼠和死蟑螂的混合气味,想必那幢楼已经废弃了许久,没有人类认真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