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灯火憧憧,攻玉阁东暖阁里已经燃上了火盆子,溶月从外头进来时,松月正在拿着把小银剪子剪烛花。
清和坐在镂花窗下的长塌上,腿上盖了一张羊毛毯子,正支在小几上绣一张帕子。
此情此景,主仆和谐其乐融融,溶月见了,脸上不由带出点笑意来。她忍不住的想,如若自己与松月,能一直与小姐这样朝夕相对,直到年华老去,小姐成了一府老夫人,自己和松月也成了两个老姑姑,该有多好。
听见她的脚步声,清和抬头,将手中的绣活儿放下,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说,“溶月,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些过来。”
溶月回神,哎了一声,脚步轻悄地过去。
清和举起手中的绣棚给她看,问道,“怎么样?这轮毛月亮边缘朦胧,似被大雾笼罩,有种虚幻之美。下面水中倒影我还没绣好。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溶月本以为清和拿这绣活儿给她看,是要让她出出主意,没想到清和最后问了句喜不喜欢,她便整个人儿愣住了。
松月放下剪子,笑道,“小姐今儿心血来潮,非要给咱们两个亲手绣个帕子,还要用不同的颜色花样,说要将咱们名字的寓意包含在里头。”
溶月将那绣棚拿在手中,指头摸了摸这半成品的绣帕,说道,“奴婢记得这是去年夫人分发下来的上好云锦,每位小姐只得了一匹,奴婢怎么能用得了这么好的东西。”
她看向松月,怪道,“小姐平日里总说你细心稳妥,今儿小姐用这么好的料子亲手为我们绣帕子,你也不拦一拦。”
清和笑道,“她自然是劝了我的。左右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绣两个帕子也用不了多少布料,你便别这么节约小气,就当我闲来送你们的心意罢了。”
溶月将绣棚放回去,蹲在塌下颇为感动地说,“小姐惯会哄人眼泪的!若是您赏了别的,也未必有这亲手绣的帕子在奴婢心中值钱。”
清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和松月跟了我许多年,情分自然不同,我也是把你们当半个妹妹看待的。”
松月便笑着对溶月说:“好了好了,你看你眼圈子也红了,看着是最果厉的性子,怎么动不动就跟小孩子似的掉眼泪呢?小姐安排让你去打听的事,你可做了?”
溶月这才擦了擦眼角,笑道,“去了,去了。”她转向清和,道,“紫芯姑姑告诉奴婢,今岁的年夜饭设在夫人的霁月斋,几位姨娘和公子小姐都会去。”
清和点了点头,道:“娘亲这几日总在佛堂,我见她不得空,便是这些事也要你去打听。”她仰脸,犹豫道,“那白姨娘那边?”
溶月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不太好看,她徐徐说道:“虽然大小姐禁了足,可侧夫人一点也没受影响,天天巴巴地往清风苑送了点心去。所以这次啊,侧夫人和二少爷都会同去。”
松月也有些咂舌,她蹙眉轻声道,“按理说大小姐做下那种事,侧夫人是有教养不善的责任在里头,怎么老爷却这么放过了?”
清和摇首,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和无奈。“白姨娘膝下毕竟有藏云这个儿子,藏云若是出席,父亲不得不给白姨娘几分面子。”她端起一杯香茗来缓缓喝了,这才道,“紫芯姑姑有没有说妙仪如何?”
溶月便道,“夫人派紫芯去探了好几遍,可大小姐气性大,总是闭门不见。夫人看老爷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提起大小姐,于是也就没在年夜上安排她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