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街尽头有一间“禾子书屋”，在休闲娱乐为主题的各色电玩城、小旅馆、小酒吧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禾子为季，这“禾子书屋”是季三九经营的一家旧书店，当初想取名“禾子创意生活馆”，被女儿季闪闪一顿嘲讽，说是叫“禾子旧书摊”比较名副其实，相持之下，只能折中叫“禾子书屋”。

也好。中规中矩，至少不错。这是季三九丧妻之后给自己下半辈子定的人生格言。

季三九在而立之年丧妻，那时季闪闪才1岁。如今已经过去了20年，季三九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只是透过乱糟糟的络腮胡看去，还是临摹得出年轻时的英气，眉宇里不知深藏了多少气度，可以说是帅大叔一枚。

当然，普通人的认知也就到此为止了，谁也想不到，季三九祖上是显赫一时的道士，几乎被当时的百姓当做神仙来膜拜。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家道中落，几乎不再专研道术，也不为他人做法，顶多偶尔占占吉凶自娱自乐。在季闪闪看来，季三九早已不愿承袭祖上念叨的济世安民，只是偏安一隅，在大学附近经营着这么一家小小的旧书店。

“禾子书屋”一楼是满满当当的书架，旧书散发出略微的腐味，甚至有些呛人。七拐八弯通过隐蔽的楼梯走上二楼，就是书籍仓库，同时也是季姓父女二人的起居室。今天的季闪闪有早课，清晨就出了门，她穿过后街，晃荡着细细的胳膊，往教学楼走去。

刚走在半路，就听一个男声响起，话语中带着点“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这不是季闪闪姑娘吗？”

季闪闪原本一边走路一边看耽美小说，应声抬头，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姨母笑，便见到两个男孩子站在自己面前。一个约莫十五六岁，一个则要年长些，两人均身穿素雅道袍，道袍的衣襟领口绣着蓝色祥云纹路，显得仙风道骨。这身道袍，季闪闪是认得的，正是十公里外临御山上的道士，上回在后山和姬天知打了一架，他穿的也是这一套。不过细细看过前面两位少年的脸，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季闪闪有些警惕道：“我们认识？”

“你没见过我们，但我们可见过你呀。”年纪小一点那位笑道，心想果然没有认错。今天的季闪闪穿着正常的衬衫和休闲裤，倒也得体，全然没有初见那一晚的不修边幅。“半月前的修业年考，姑娘还记得？多亏了你，我们两个人才合格啦！”

“……多亏了我？”

半月前，季闪闪只记得自己在后山和姬天知打了一架，当时自己被对方控制得无法动弹，电光石火间只能使用下下策，扯破了姬天知腰间的敛魂袋，放走了他收集的几百个精魄。而自己后来也晕了，不知道如何收场，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家中。

看季闪闪一脸懵，年幼的那位补充道：“你们在那打斗不休的时候，我们正躲……我们正好经过，都看到了。季闪闪姑娘真是好身手啊。”

年长一点的接口道：“后来你不是扯破了姬天知的敛魂袋吗？你是没见到姬天知的表情，由黑转白，由白转绿，愣了足足有2分钟，然后把晕倒的你扔在地上，他就走了……我们俩正好在附近，于是在四散的魂魄中各收了100多个，这才险险过了考试！”

季闪闪脑补了一下画面，姬天知竟然把晕倒的自己直接扔在了荒郊野岭，自己一个人走了？就这么走了？呵呵。他走了，我又是怎么回家的？

见季闪闪不做声，表情还带着点抽搐，年幼的那位赶紧扯开话题：“哦对，真是失礼了。还未自报家门。”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兄，长幼有序，定是要师兄先开口的。

“临御派第16741名弟子，钟宁。”

“临御派第16775名弟子，武印。”

两人提起配剑，行了一礼，哐哐响了两声，引人侧目。

季闪闪四下一看，果然有来来往往的几个人向这边投来狐疑的目光。“我们过来说话。”季闪闪引着钟宁和武印离开主道，来到一处巷口的梧桐树荫下。

据季闪闪了解，法术界的人来到俗世都会隐藏身份，一旦被俗世之人识破，免不了带来一些麻烦。凡夫俗子大多没有灵力，也不会法术，一辈子都可能与神鬼之事沾不上边。怪力乱神，不可妄言。若是人人知晓，岂不是乱套了？所以，法术界的各大门派一旦下山，除了作法之外，并不会穿着道袍招摇过市。今天这两位如此打扮，不知道是事出有因还是真的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