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宇快步走进康乐球室,几个谢天宇的得力干将正在等候,盐原的军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谢天宇的团队成员特别年轻,彼此之间没有等级化和官僚化的规定。谢天宇从来不穿戴悬挂花花绿绿勋章的武将制服,他总是和普通将士一起披挂装具,扛着武器走在队伍里。整支队伍没有躲在后方“紧吃”的闲人,就算是负责后勤和网络战的士兵也都能随时拿上武器前往一线战斗。
打个比方,刘帝的“永恒神朝”就像一家官僚化严重,人员忙于完成各种考核指标,没人愿意做实事,全然依赖贷款和财政补贴的低效国营企业。林登万的阵营就像一个靠挖金矿、石油或煤矿发了横财,充满草台班子气息的垄断寡头企业。谢天宇的团队就像闯劲十足的电子科技企业,内部没有不合时宜的等级制度。
其貌不扬的孟河趴在球桌上准备击球,他早年和谢天宇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二人还一起进入东都大学深造。谢天宇案发后,孟河顺利毕业,他被安排前往一家效益不好的农机厂工作。几个干部与孟河很不合拍,他又不愿意去学专业技术,所以不久就辞职不干卖起牛肉。
叼着香烟站在墙角的应明瑞现在是位营长,他早年读过法学院,但是屡次考不出律师资格证。应明瑞曾经拉了几个同学模拟法庭宣判,当时刘善进刚好坐稳皇位并且杀戮了一些对手,所以他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以军事叛乱罪判处江先主、江后主和刘帝三人死刑。应明瑞后来被人告发,不得不东躲西藏了一阵。
陪同孟河打球的黄济川是谢天宇副手,土木工程师出身,长期在单位里遭到排挤,本人又有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富裕的毛病,特别喜欢偷盗。黄济川三次考上名校,三次因为盗窃电脑和手机入狱。
这些人的父辈都是吃苦耐劳的普通人,经历过江先主的困难时代,胆子普遍不大,动不动就提到他们经历的岁月,暗示这几个后生不要胆大妄为。
谢天宇归来以后,几个人都被他的魅力所征服,一起参加“振威侯”的义军东征西讨,今天的黄济川身上总绑着一根腰带,这是从一位被击毙的帝国武将身上缴获的宝物。孟河把他们的战斗经历称作“替家乡讨债”。
谢天宇的心腹爱将都喜欢杀戮,他们沉迷于生死之间的快感。林登万过去屡试不爽的银弹战术踢到铁板,“猢狲”试图贿赂这些武将反叛,但是谢天宇的党羽仿佛在玩一场角色扮演游戏,纷纷给出颠三倒四的回答。
黄济川模仿一位古代的猛士拒绝了林登万开出的条件,他说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吾欲与林公决一死战!”
贿赂失败以后,裘重治的党羽贪墨了林登万提供的经费。
谢天宇环顾康乐球室里的几位同伴,拿起一根球杆在球桌旁来回走动,以往他在打球时拒绝进行连杆,否则他一击球,其他人就没有碰球杆。
在场众人都在思考如何应对林登万的使者,谢天宇笑着说道:“大家一切照旧,我就在这里接待客人。”
两个钟头以后,觉得被怠慢的林登万特使王享茂被领到林场,他原来在帝国外交部工作,是个专门负责放狠话和为某些大人物不当言论道歉的家伙。
王享茂看到了捧着一次性水杯在康乐球室里等候的谢天宇,他被几个心腹簇拥着,像招呼当地老乡那样打了个招呼,
相比当年案发后披露的照片,谢天宇除了略微有些秃顶外看不出太大变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没有发胖。身躯如同一座铁塔的谢天宇有个小到不成比例的脑袋,布局还算端正的五官摆在上面有些局促。
谢天宇的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眉毛也是一高一低,如果把这张脸左右等分,然后通过软件进行对称处理,你会看到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位勇武的霸王和一个憨厚的老好人。此人朝天的鼻孔相当显眼,看来不是那种在金钱上精打细算的人。
有着六十万大军撑腰的王享茂把外交礼节忘掉大半,他以一种上级对待下级的语气说道:“你就是谢天宇吧,林公叫我和你商讨和平谈判的条件,我们先找个房间坐下来。”
脸上挂着微笑的谢天宇说道:“在这里谈好了,要不要打局康乐球。”
王享茂玩过电脑版本的康乐球,但是水平不好,账号里居然负了几千分。不想暴露水平的王享茂说道:“我不擅长这个,还是切入正题吧。”
谢天宇摇头说道:“你要是能赢我,我就归顺林公。”
王享茂全然没料到谈判会是这样一番场面,他看到谢天宇把一根球杆交给黄济川,两个人自顾自打起球来。
借助挂杆击落一枚红色花球的谢天宇说道:“我的地盘太穷了,弟兄们也打了几年仗,没有别的营生手段,林公能不能给老百姓一些财政转移,我的弟兄也要遣散费。”
不敢做主的王享茂打官腔说道:“这种事情要按照法律规章来,财政审批需要提交有关部门审核,不是林公一个人说了算。”
谢天宇收起台球杆,他从球桌旁直起身板说道:“我本以为林登万是个明白人,他怎么不亲自过来找我,难道是看不起我?”
在场众人脸色微变,他们都知道谢天宇是个极为理智又极为疯狂的人,王享茂有可能因为错误的应对方式导致大战。谢天宇走向康乐球室的墙角,这里摆着一台电锯,他发动了电锯,令人胆寒的轰鸣声在室内回荡。
林登万派来的使者如遭雷击,他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谢天宇用一只手擎起电锯说道:“回去告诉林登万,汝要战,吾便战。区区蝼蚁,翻手可灭。”
最后通牒下达以后,林登万秘密指示裘重治让部队在期限到达前六个钟头越过对峙线发起进攻,史儒丰兵团将从崇仁北上攻击盐原,涂峰所部渡过沟河占领河上。
谢天宇控制的弹丸之地没有太多回旋空间,林登万相信几天内就能鸣金收兵。
此时正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对峙线上经常有雪花飘落。林登万安排一群记者前往战地观光。大昆西郊的农田里,《帝国南方报的记者在衰草丛中看见一辆“捧日式”坦克从泥泞的土路上颠簸驶过,坦克侧面涂抹了敌我识别标志,附挂的装甲板被拆了下来。记者意识到前线的局势远比想象中紧张,这辆坦克可能被谢天宇的部下用火箭弹打击过。
土路和稻田尽头可以看到一座横跨沟河的桥梁,谢天宇军队已经严阵以待,他们随时可能炸毁桥梁,应对迫在眉睫的攻势。
间歇性爆发的炮击会带来一些伤亡,紧张局势刺激东都证券交易所的金融指数剧烈波动。
沟河东侧的路况极为糟糕,油罐车、卡车、坦克和防空设备都无声无息静卧在飘雪的旷野上。林登万的士兵忍受着寒冷,他们挤在破烂的瓦房里,躺在水泥地面上睡觉。根据航拍照片,沟河东侧的各个营地里都是密密麻麻排列的武器装备。
这位记者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拍,吓坏的新闻工作者连忙别过脑袋,他看到国防部长裘重治和几名卫士正注视着自己,他们估计也正好出来巡视一线的战备。
一名卫士爬上土坡叫道:“你们来参加新闻发布会就好好待在宾馆里,我们叫你拍什么,你就拍什么,不要到一线来乱跑。”
裘重治微笑着挥手说道:“后生,没关系,你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偷偷溜出来了解一线战况的记者欣喜若狂,他连忙说道:“多谢裘公,敢问这次出征沟河,军队都准备好了吗?”
裘重治沉思片刻后说道:“胜利已经摆在金盘里送到林公面前,他可以用不流血的方式统一帝国,但是却非要用武力夺取胜利,这种为了拉高支持率的冒险极为不智。”
记者发觉裘重治似乎对林登万有很大的怨言,所以他继续问道:“我听说裘公向来料敌从严,不知这次出征能有几成胜算?”
裘重治笑着说道:“十成,我们对谢天宇有战略优势,他也许能打出几个漂亮仗,但是没办法逆转大局。话说回来,初春的西荒和万山气温起伏大,冻土会在天气转暖后解冻,“泥将军”会是进军的最大障碍。盐原地区河网密布,我们没有搭建模块化浮桥的技术,只能用传统方式渡河,我担心中途会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
站到土坡边缘的裘重治对跟他一起过来的李宏晖说道:“宏晖,你该提醒林公不要过度干预指挥,他喜欢直接指挥到每个营。我听说他指示各部队必须在攻占东都的纪念日前取胜,这个日期有点紧。打消耗战对我们很有利,叫花子和龙王爷斗宝,我们必胜无疑。”
李宏晖点头说道:“我军暮气已深,打完这一仗就该收剑入鞘,以免夜长梦多。”
相比紧张的林登万,决战前夜的谢天宇继续在盐原林场里无所事事,他自认为找到了“猢狲”的软肋。
大摇大摆运输装备和兵员的林登万军队没有秘密可言,机械化部队对路面要求很高,所以行军路线可以轻易猜测。谢天宇命令民兵将所有看到的路牌都予以破坏并且进行误导性涂鸦,有些路牌的箭头尖端用油漆写上“坟墓”二字。
林登万军队的作战思路陈旧,他们完全按照教科书实施纵深推进,选择在宽大正面集结大军正面强攻,每支部队都留下了可以穿插的缝隙,谢天宇的游击队能轻松袭扰敌人的运输线。
万山的“国民自卫军”向林登万投降以前,一些飞行员把战斗机开到盐原,谢天宇手上有五架“彩京式”攻击机和四架“菜鸟式”战斗机,他还设法从兽人方面购买即将退役的战机。考虑到悬殊的空中力量对比,谢天宇清楚手里的飞行员只要升空作战就等于买了单程机票,没有回来的可能。
数量再多的民兵部队也难以在野战中击败敌军,但是投入城市巷战却能极大消耗林登万经验丰富的老兵。谢天宇的将士改装拖拉机来拖动缴获的敌方装备,农用三轮车和摩托安装上老式机枪,作为民兵机动作战的交通工具。谢天宇毫不犹豫将轻武器散发给当地百姓,盐原人民斗志昂扬,他们扛着反坦克导弹的照片上了新闻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