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云看着善右堂走后,过了很久,他才下定决心,返回厅堂,去见师父。
善右堂是一个仗义的人,自幼来不懂什么叫尔虞我诈,师兄之间的争斗见得多,但是从没有想过自己也是同类,更不相成为同类。
出了厅堂,善右堂说是去食堂,实际上直奔睡房。
睡房那里没有人注意他,他趁着屋里没人,走进去,在自己的床边拾掇着。他想得很简单,就是整理一些衣物,然后赶紧打包好,他要下山去,把学武的机会让给云师兄。
他从没有做过背着别人的什么事情,即使是好事。所以,他整理着书包,不想让人知道,就像在做贼的感觉。
忽然,门开了,被人撞开的,敞开在门两侧撞击出了噪音。
善右堂本来就心底单纯,此时胆战心惊,一时拿不住包袱,竟然把蓝色的布匹掉在了地上,赶紧蹲下身子,拾起来,又掖在身前。
进来的人是两个师兄,一个束发,一个光头,年龄都不大,冒冒失失地撞开门,急着找什么东西。他们一瞅善右堂,马上认出了他的慌张,开始猜测他在做什么事情。
善右堂拖言说,是在整理要洗的衣服。很少撒谎的他,说出瞎话来,面红耳赤,呼呼喘粗气。
善右堂收拾好了包袱,心想还是辞别师父为好,毕竟有恩情在。于是,他背着包袱,走小径去向厅堂。
睡房里没人了,刚才那光头师兄带着另一个人,又返回这里,这两个自来是坏事干绝,好事不做。所以,在仙宅里,鹤九天不知道他们品性恶劣,但从不轻易传授形意真门。
光头师兄毫无羞耻心,走近了善右堂和云凌云的床铺,他们俩的床铺是连着的,分不清,于是就都翻一翻。
善右堂把包袱抱在怀里,提放着被人发现,一边朝着厅堂急急赶去。
但是走到厅堂外,他的心凉了,他看到厅堂门外的角落里,那里隐藏着一个人,还时不时地瞅瞅外面,正是云凌云。
因为角度问题,云凌云完完全全暴露在了视线内,他的猥琐,他的小心翼翼,以及扒着墙角望的丑态。
扇了自己两巴掌,云凌云还是走进了厅堂。
善右堂瘫坐到了地上,思量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了这样一个“兄弟”值不值得。他把包袱撕烂,踩在脚下,然后狠狠地踹着,用力撕扯着。
两人先后回到睡房,在那里发生了大事。
一本很旧很旧的书,被绳子吊着,悬挂在房檐下面,封面用大笔写着:奸细。
在书下面围了很多人,几乎全宅的人都在,包括入门或者没入门的徒弟,做客,游客,以及一切职务的家丁,他们站在书下面指手画脚,说什么都有,但是没有不骂街的。
最后,鹤九天被惊动了,来到了徒弟睡房这里。
看到书名,鹤九天退了几步,手不由地颤抖不停。那是一本叫做《云翻册》的书,是少林云翻门的武功秘籍。
云翻门是形意门的克星,专门为形意门而创,早在形意门创始之初,两个门派就互不来往,而且如果相遇必是争斗。
鹤九天身为形意门当代掌门人,万万想不到在自己的府邸,竟然有云翻门的耳目的渗入。
鹤九天蹒跚着走到众人之前,运运气,才说:“谁的?”
一阵鸦雀无声,之后众人议论纷纷,人群比之前更聒噪。
过了很久,人群中没有声音,又一会儿,喧闹异常,来回反复了几次。
鹤九天又问一遍:“谁的?”
采云老祖从来是至高无上,从没有人见过他发火,就像没有人听过他问一个问题三遍,这是第二遍,已经到了极限。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场面非常冷寂,不再有人敢议论什么。采云老祖闭上眼睛,随后白色胡须竟然向上飘了起来,眉毛竟然在发抖,脸上的火气非常明显,看得到一团团的烈火,在皮肤下燃烧,甚至皮肤只剩了透明的一张皮。
四周的一切事物开始不稳定,都在颤抖,香炉石块竟然飞起来,直朝天空冲去。衣服有下摆的,都扬起来遮住了身体,连人也开始感觉脚下失去支撑,要飘起来了。
采云老祖睁开眼睛,在眼眉底下是一个黑洞,转瞬变成了火堆,两团熊熊烈火,在眼珠里游荡,喷薄欲出。
突然,人群站出一个人来,说:“我知道”刚迈出来,像被什么力量按倒,面孔朝下,扎在地上,磕出了一脸的血。那个人在地上挣扎着,脸却黏在了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采云老祖受了功风,闭上眼睛,平和气息。这时候,那个人终于勉强站了起来,在别人的支撑下,才能不倒下。
“说”采云老祖闭着眼睛说。
“我看到……”那个人头发束着,岁数不大,说到一半就吐了一口鲜血,含糊不清地说,“我看到,看到,善右堂师弟,在床前拾掇出来的”。
旁边有人搭腔,说:“对,我也看到了,是善师弟找出来的”。
善右堂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有迈步,竟然被一股风吹着后背,身不由己地移动到了采云老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