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庆元帝第一次如此真情流露。
庆元帝感叹一声:“这些皇子之中,虽然之前都想过储君之位,甚至为此努力过,勾心斗角过,也有朝臣迷惑过我...”
作为皇帝,其实也挺悲的。
所有人都要在他面前演戏,每一个人都有追求,但是他们面对皇帝,就没有了本性,没有了真我,一个个都虚伪起来。
就算是皇子,也开始变得虚伪。
“但是我知道,这些朝臣,对于皇子们的评价,一个字都不能信。”
庆元帝讥讽一笑:“每一个人都在追逐利益,皇子们追逐利益,就是为了皇储。臣子们追求利益,而站在哪一个皇子身边的时候,就说明这个皇子可以给他带来利益,因为,他们自信,了解了这位皇子,更容易得到利益。”
“这样的储君是不合格的,因为他们更容易被迷惑。”
皇帝长叹一声:“让人感觉平易近人、仁德的皇储是不合格的。只有敬畏、惧怕的皇储,才是可以压制朝臣的。这么说虽然片面,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太上皇有些讶然,皇帝这种说法未必都对,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庆元帝满脸忧虑与愁容:“太子是这几个皇子之中,还算是可看造就的。有心计,有智慧,有手段,就是没有魄力,没有决断之力...帝国强盛,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成,要是需要铁血手腕,太子就缺乏一定的手腕还有智慧了...”
“你倒是看透了他。”
太上皇哑然失笑。
太子不就是这种人吗?
看似不争不抢,看似对皇位没有兴趣...除非,他是傻子。
否则,身为皇子,就算是庶子,都还要去谋划,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太子岂能不想?
最好的伪装,就是让别人看不出来你的本性。
太子一开始做到了...最后,还是开始暴露出来本性。
“其实,我选他做太子,主要是因为北平王。”
庆元帝忽然一笑,看了一眼讶然的太上皇:“父皇总以为我,是一个无容人之量的人,是一个薄恩寡义之人,但是在北平王这里,我却与对待别人不同。”
太上皇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作为帝王,忌惮北平王,这是本能。
就算不是北平王,换做别人,要是军中威望太高,皇帝一样忌惮。
但是北平王这样的军中将领,威望之隆盛,太上皇都担心,皇帝一个处理不好,北平王生出不忠之心。
“你们都不了解北平王,北平王这种人,最重感情,你对他好一分,他能回报你三分。”
庆元帝微微一笑:“北平王崛起于微末,这一路走来,军功无数,但是他一开始就表明做一个孤臣,他贪财好色,他暴力霸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帮助他善后,让他胡作非为。因为他清楚,他贪得多,把柄就越多,他做的错事越多,也就只能依靠皇帝...”
“其次...”
庆元帝略微愣了愣:“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自从他封王之后,对待秦业,能够保持尊敬,能够说出那时他岳父爹...自从北平王崛起,他能够对待王妃一往如故...这就是重情!”
“所以,我一直都在赌,现在到了决胜的时候。”
庆元帝哈哈一笑:“这次北平王能够化解大晋危机,我就算是九泉之下,也可以自豪,如此英豪人物,我能够得到他的辅佐,可以含笑九泉了。”
太上皇微微动容,北平王这种人,生活在这种时代,可以说限制了他的才能。
如果是生活在乱世,绝对是一统天下之人。
能得到如此人物的辅佐,而且还是忠心的,的确是一种自豪的事情。
“只是,你这样做胆子太大了。”
太上皇微微一叹:“你,现在,没有后手吗?”
“北平王,已经快要回京...”
庆元帝微微一笑:“这是后手,唯一后手。至于其他部署,不能做啊,做了...他们就会察觉,不会以为,莪这是将死之人,脑袋糊涂了...”
“北平王快要回来了?”
太上皇终于放下心来。
“父皇,北平王对于战争的预感,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敏锐。”
庆元帝微微感叹:“北平王这次外出,是我的试探,也是北平王的试探...我试探他的忠心,他试探我是否会忌惮功臣。我有疑虑,他也有疑虑...几年前,他就提出部署兵力问题,我曾找他密谈过。”
“所以,这次是你们密谈的结果?”
太上皇更加惊讶了,几年前就预料到了今日?
“父皇可能难以置信,数年前,北平王就开始建议我,海岸上多部署火炮,越多越好,每一个适合登录的海边,都要部署火炮。再有,数年前,北平王就说过,那写蛮族,亡我之心不死,早晚一天,会卷土重来,一旦卷土重来,就是雷霆之势,倾尽所有。”
庆元帝握紧了拳头:“一旦我们击败他们,我们大晋,就真的再无强敌!”
“北平王,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幸亏...”
太上皇有些庆幸:“他是忠心的。”
“这是北平王最难得的一面。”
庆元帝脸色古怪:“父皇一定难以置信,北平王曾经说过,争着抢着做皇帝的人,都是傻子。”
太上皇睁大眼睛,呼吸急促。
北平王,这是将数千年来,所有的皇帝都骂了一遍。
包括他,包括庆元帝。
他们都是傻子?
“皇宫,掌握天下大权,看似九五之尊,其实北平王说的也对,这里也是囚笼,一生都在其中不得出。”
庆元帝满脸苦涩:“父皇登基之后,出去几次?儿臣登基之后,出去几次?”
“囚笼?”
太上皇嗤笑一声:“他懂得什么?”
天下至尊,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做皇帝的快乐,他北平王不懂。
“就好比现在,他这几年,逍遥自在的,携带王妃姬妾,观赏天下大好河山,父皇与我,都是做不到啊。”
庆元帝有些羡慕起来。
太上皇张了张嘴:“你应该,安排他多一些政务军务的。”
“还有...”
太上皇眉头一挑:“有没有想过,再给他一道枷锁?”
一道枷锁?
庆元帝略微沉默:“这莽夫,现在都将隐居之地选好了。”
太上皇差点呛到:“这莽夫!”
“不过...”
庆元帝有些好奇:“父皇说的枷锁是什么?北平王在,未来我不在了,大晋也可安稳,太子也需要北平王辅佐。”
“枷锁嘛...”
看了一眼庆元帝,太上皇沉默许久:“他的王妃的身份,是否公开?”
“这...”
庆元帝看了一眼太上皇,当年的前太子,可是太上皇亲自下令...
“还是等到父皇与儿臣宾天之后再说吧。”
庆元帝满脸苦涩:“到时候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尘归尘,土归土...”
“可是...”
太上皇满脸憧憬:“我年龄大了,却越来越希望,她叫我一声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