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深圳的时候,到处都是关卡,到处都是心怀不满的人。
持枪射击游戏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我懒得理会这群拿着手电差点在我屁股上打钢印的马路警察。今夜月朗星稀,一派和平。
我抬头望着熟悉的街道,一路狂奔。
我在一个非常偏僻的街角停车,将座椅调到最后,躺下身子。
天边的光亮有时候会跟你捉迷藏,你以为清晨就快来了,可还是一样黑,不管你如何频繁地看手表,挤弄眼睛,打哈欠,都无济于事。
我想过和钟警官通电话,但我没有,也许还不是时候,也许我是一个倔强而老派的线人。我还不想成为线人。我终于睡着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匆忙的景象。
包子铺面热气腾腾,一辆消防车使劲地冲洗街道,路过的男男女女都提着裤腿走路,小商贩扯着嗓子大喊,停在路边的车一辆跟一辆启动引擎。
广告牌上有对男女深情地望着,穿得很少。
如果说这个早晨有些躁动,那完全是由他俩带来的。
路面,流向下水道的污水,破砖头和废纸,还原了这个建设中的街区的本来面目。
即使它即将成为中兴城市留在历史眼里的一道缩影。
我下车,关好车门,从一条甬道走进一栋楼房。
两边都是红砖砌的墙壁,贴满了减肥健身和维修开锁之类的小广告,搞得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几件烦心事。
我穿过一道天井。四周都是红砖墙面,没有粉刷,楼房不高,街上的吆喝正好能从屋檐上掉下来。
我站在楼梯处看了一会儿。
一个招牌上写着:磐石公司,请上三楼。下面写了一排英文字母,东倒西歪的。我开始爬楼梯,转了好几道弯,最后在一个写着“磐石私人侦探事务所”的门前停了下来。
听起来倒像是个运送混凝土和废煤渣的联络处。
我敲门。房间里有人应了声,但等了很久才开门。
一个留着黑油油的卷发,戴着金丝眼镜,长相柔弱的小伙子认真地看着我。
他边打开门边收拾自己的衬衣扎进皮带里,脸上挂满一夜醒来之后的困顿笑容,但不管怎样,残留在嘴角上的面包屑抢了这间房子的所有风头。
“先生你好!”他引导我在一张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那副僵硬的笑容,才刻上去的。
墙上挂着八个广告字,“磐石品质,一诺千金”。
服务台被装修成土黄色,地面却刷了淡绿色的防水漆,隔间的门半开着,看得出是黑色。
整个房间的色彩给人一种神经错乱的痛苦。我的脑袋被这个房间挤得发疯。
“您需要咨询哪方面的业务?”他坐到一台长屁股电脑面前,装模作样地问我。
“有哪些服务。”
“我们的业务主要包括婚姻调查,财产调查,行踪调查以及其他合法性服务。”
“什么叫合法?”
“合法是指”
“我以为这是个等着客人喊救命的地方,但看起来不像,我大概跑错了地方。”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先生,或许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只是个中介联络员,但这不碍事。我这就打给在线侦探,但你得保密。”
“能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有些秘密,老婆出轨,上当受骗,挖墙脚或者给对手埋炸弹,藏在床头柜里偷拍裸照,哪一门子都不是光彩事。你以为侦探公司在我的脑子里会留些好印象。大错特错,我只关心你有几个人,大人还是小孩,能干多大的事。”
“对不起,先生,你大概对私人侦探有些误解。这属于正常现象,私人侦探事务才刚刚兴起不久。”
他有些窘迫,但还善言辞,尽管他说话时有些底气不足。
“你有几个侦探,一个还是两个,大白天里一个鬼影都没有,你打算为我找一个忘了起床的酒蒙子?”
“你选择什么样的服务?我们分三个等级”他耐心地说。
“挑一个头戴窄沿毡帽,嘴唇两边伸出两撇长胡子,往天上打卷,看起来像发情的公马翘起的尾巴,嘴里叼烟斗的福尔摩斯。”
“这还真有一个!”他很快转回后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高兴地递到我的手中。“我这就约他,或许他正好有空。”
我接过名片,吃惊地看着他。
看着他拨通电话,简单地聊了几句,然后朝我打了个“”的手势。
我犹豫着说给他一个地址,他把地址报给对方,很快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