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原单位食堂吃饭,遇到了老商,我很亲热地跟他打招呼。他却很冷漠地低声跟我牢骚,我要钱没钱,要孩子没孩子,一身病,说死就死的人,你离我远点儿吧。我很吃惊,难道说他是不是以为我这些年位高权重叫他很是看不起呢?我无意中跟老殷说起,他安慰我:“昭明老商的名字如今已经去了另一个时空隧道,你要是想跟他沟通,必须有穿越的本领。”
我和老殷都搬离了单位分的宿舍多年,而老商却一直住在那里。偶尔和老同事、老商的邻居聊起老商,他们都说老商这些年精神很抑郁,越来越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跟外界的接触越来越少。
老商是省美院毕业的,后来在中央美院、浙江美院都进修过各三两年的样子,所以比我大四五岁的他跟我一年毕业。我对他的作品尤其是油画虽然不懂却是非常欣赏,却从来没有主动索取一幅画,他也没有主动给。因为我看到,他作画的辛苦,也知道他的工资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来买了颜料等,日子过的非常紧吧,虽然那些年他跟朋友一起办过画展,有些作品变现,却也有一次被我发现在集市上跟那些卖古玩、对联的老头们站在一起卖自己的画作,他见了我我见了他,都很尴尬,都想躲避却又没有躲避地打了个招呼而已。
好多年没有再见到他的作品了,除了仙山里的老子塑像。这尊高达三十米的青铜雕塑据说是老商创作的,为此他在外省的这个厂家呆了好长时间。我很多次仔细端量这尊雕像的面容表情,总感觉是老商自己的模样。老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动作,导游们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我想最应该知道其含义的只有老商,我却一直或者是没有机会请教老商,甚至也知道请教他,他也不会认真回答我。
我想老商这些年的绘画应该是坚持下来的,但是他的作品有何变化又不得而知。单位对他也没有任何要求,比如考勤啥的,领导们也很宽松地对待他,好像他自己有一个很偏僻的房间,也算是他的工作室吧,在这里可以更专注地创作,并且早餐午饭都有食堂,回几百米自己的家,还要自己做饭,妻子还没有退休。
再次遇到老商,还是在食堂,我告诉他我也病了,他问我什么病,我说癌症,他一愣,问什么癌,我说骨髓瘤,他不置可否,却随我一起取餐,端着盘子找空位,奇怪的是他礼让我坐下以后,在我给他腾出外侧的空间的时候,他端着盘子走了,另寻地方坐下,弄得我一头雾水。
听说老商病了,想约老殷去一起看望他。考虑到老殷前不久白内障青光眼地好一顿折腾,也就算了。我呢?昨天做了核酸,今天又要住院,接受每月一次的检查和治疗。
三个人,神仙、半仙、俗人。都已年过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