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啸天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抓住莫举人的双手,说:“先生怎么来了?”
莫举人恹恹地,说:“我来拜望封乡长啊?”
封啸天便有些惶恐,说:“先生切莫取笑于我,这个拜字,我封啸天实在当不起。”
虽说在兵营厮混几年,但毕竟是大家公子,上过私塾,念过学堂的,礼数都还在。莫举人还是满意的。封啸天热情地拉着莫举人的手,一同进了乡公所。
坐定,上茶毕。
封啸天是何等聪明之人?知道定然是今天的事情办的里外不光亮,先生要上门说教了。说教就说教吧!封啸天也正有诸多疑惑,想请教于他呢。
封啸天站起来,毕恭毕敬对莫举人躬身一揖,说:“请先生赐教!”
封啸天之所以对莫举人礼数有加,是因为曾经听父亲讲,封家与莫家大有渊源,乃是从陕甘一同来川地水至场的。那时候,两家人从陕甘出发的时候,总共只有三辆鸡公车。封家两辆,莫家一辆。三个推鸡公车的脚夫的脚力钱,都还是封家给的呢……
莫举人惆怅地说:“时间过的真快啊!大概是光绪十年吧,我爹和你爷爷决定举家搬来川地水至场的时候。那时候,我和你爹大概也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封啸天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来水至场?”
莫举人说:“听我爹说,封家在陕甘的时候并不富裕,但自从搬来水至场以后,渐渐的变得阔绰了,今年买地,明年买田,还不断的修房造屋……”
封啸天插嘴,说:“哪来的钱呢?我也问过我爹,我爹又不说。”
莫举人说:“你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他知道个啥?我爹有次问你爷爷,你爷爷才说了实话。原来是你爷爷在妖雾沟淘金的时候,有一天捡了两大块狗头金,足有几斤重。”
封啸天笑了笑,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莫举人叹口气,话锋一转,说:“哎,啸天啊!你看你又当乡长了,这是多大的荣宠啊!既然上天有提携封家之意,你又何必逆天去作孽呢?”
封啸天立刻肃然,说:“先生是说啸天有事做的不妥当?”
莫举人说:“其他不说,今天这事,大大的不妥啊!一乡之长被人称为父母官,哪有这样当父母官的?浑残之极,无理无法,如同小儿之戏。”
封啸天说:“一直想来请教先生,这个乡长该咋个当法呢,还请先生直言相告。”
莫举人说:“自古以来,为政之道不外立威、取信、施爱三种。秦始皇立威过重,以至于万世基业毁于初晨;商鞅城门立木,取信于人,乃有变法大成;朱重八痛打军功堡垒户,施爱于民,才有明朝数百年基业。唉……”
封啸天大体明白了,说:“先生何故叹息?”
莫举人说:“如果说你杀柳聋子、林河生乃是因为职责所在,各为其主。人们虽有风论,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却为何无端要剐割人家佟一刀?这无理可讲,无法可依,无情可述啊!”
封啸天自然是无法辩驳,经过莫举人一说,他也更加认识到,把佟一刀牵扯进来,的确是臭招昏招烂招,自己也后悔不已。
封啸天嗫嚅地说:“可有补救之法?”
莫举人说:“是要补救的,但目前当务之急,你要约束好你那几个把兄弟。不要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明白吗?”
封啸天想,先生还真是个聪明之人啊,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不得已之处。一个朦胧的想法,却在一瞬间成型了。封啸天突然跪在地上,说:“请先生就留在我身边随时赐教吧!”
莫举人也没想到封啸天会作此想,莫家祖上倒也有作刀笔吏、给人家当师爷的。只是自己以花甲之年而出山,似乎也是逆时序而为之啊?再者,自己去充当师爷,势必与他的几个把兄弟有冲撞。其后者,才是莫举人真正担心的。
所以,莫举人就说:“啸天啊,你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我的家门一直为你敞开的,你有事的话就常过来喝茶吧!”莫举人实际上是婉拒了封啸天的要求。
封啸天是明白莫举人的担心的,他仍然跪而不起,说:“先生既是啸天蒙师,也是小侄的长辈,怎忍心让我把事体办的如今天这般的污七八糟?遭人诟骂,先生于心何忍?”
莫举人还在犹豫。
封啸天仍然长跪不起,说:“先生,啸天性情直莽,是个武人。而乡长职衔,看着官小,却关系甚广。先生,你不教我,水至危矣,封家危矣……”
罢了!罢了!莫举人牵手封啸天,封啸天这才站立起来。封啸天又深深的向莫举人揖了一次。
封啸天高兴地打开办公室房门,叫李得发、大手、唐刀子过来排成一排。封啸天兴奋地说:“都快叫先生,我以后有师爷了。”
李得发、大手、唐刀子就恭敬地鞠了一躬,说:“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