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月下,东平巷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房间里,
无欢和尚皱着眉,担忧的坐在床边,手轻抚着怀中云生的后背。
怀中云生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抓着无欢和尚的衣角紧闭双眼,微微的喘息,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自刚才回来的路上无欢和尚就察觉到云生有些不对。
本以为他是为萧玥的死难过,竟不知他会痛苦成这样。
等回来后无欢才惊恐的发现云生身上的花无期竟提前发作了。
看着云生此难受不已的模样,无欢和尚焦急的不知所措。
当初萧檀让他去大雪山寻找七叶莲花时,他就察觉到云生的身体可能患了什么病。
从他在云台村和云生再相逢,云生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在灵州莲花村,他也是没食欲,经常彻夜难眠。
所以他去了那个冰封千里的地方,找到了那株七叶莲花。
原本以为云生食后身体便会康复。
但是当一个月前,那个叫卫朗的男子告诉他,如果他不去帝都见云生最后一面,此生便再无机会时,他毫不犹豫的跟着卫朗去了帝都。
等他忽然明白过来,卫朗是要拿他的安危来对付云生的时候才后悔不已。
他从来都帮不了云生什么,所以云生让他呆在妙法莲华寺,他就老实等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利用,成为云生的负累。
只是到帝都的第二天,云生便来找他了。没有怨他,没有责怪他。只是笑着对他说:“和尚,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然后云生让他提前打开了那张纸。
纸上写着云生的一些经历,甚至有云生身世的秘密。也是那张纸上写着,云生身中花无期,每月必发作两次。
他知道云生让他三月后再打开竟是因为那是云生的诀别书。在云生把他身份的秘密写在那张纸上的时候就已不打算还能活着与他相见。
当时他已顾不得是不是诀别书,顾不得云生又欺骗了他一次。他只惊慌失措的问云生哪里有解药,还被云生笑话了一番。
花无期没有解药,无处去寻,你修天法的圣僧竟这么孤陋寡闻?
无欢和尚握住云生的手,眼角有泪水滑落滴在云生手背。
明知道云生现在有多难过,可他却帮不了他,除了能这样抱着云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此时承受痛苦的是自己,总好过现在无能为力的看着却没有丝毫办法。
初一疑惑的楞在一旁,看了看无欢和尚又看了看他怀中的云生。忍了许久,才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刚才跟随着无欢和云生回来,无欢和尚放下云生看了看云生的脸色,就匆匆将云生抱进房中放在床上。那紧张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刚才见到云生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现在看云生现在的样子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无期。”无欢和尚平静回答,目光却丝毫没有从云生身上移开半分。现在他满心都是心疼。
“花无期!?”初一惊叫。“他怎么会中了花无期?那可是奇毒!”
初一是燕平王府的侍卫,对天下武功毒物一类也曾在书上看到过。
花无期,会让人受痛若蚀心腐骨,生不如死,却不会取人性命。让人一生一次次经受折磨,消磨人的意志,直到身中花无期的人自己承受不住崩溃发疯或者自决解脱。
而且,花无期是没有解药的。
无欢和尚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将怀中云生拥紧,嗓音干涩的在云生耳边轻声道:“明日我们就走,好不好?”
听到无欢和尚的话,苍白虚弱的云生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答应我在这里过上元节的?”
“可是,看你这样难过,我真的等不了了。”
“忍过去就没事了,也不会伤我性命。而且这半年多了,我也习惯了,不用着急这一时。”
云生露出轻松微笑,想让无欢和尚安心。然而他从无欢和尚眼眸中看到的痛苦更浓郁,似乎比自己还要难受。
云生何尝不知道无欢有多担心他,可是现在真的哪里都不想去。
云生依在无欢和尚心口,低声喃喃道:“和尚,这些年,我还有什么受不得?”
无欢和尚第一次用强硬的语气道:“可是我们能早一天找到能抑制花无期的解药,你就可以少受些痛楚。云生,我们走吧……”
云生笑着伸出手,苍白的手指抹去无欢和尚眼角的泪。“花无期没有解药,连七叶莲花也只是减轻些痛楚,那次之后也没有用了。和尚,如果天下真有能抑制花无期的解药,我岂不会让萧檀和燕平王替我去找?以他们的能力,会比我们到处去打听要方便。”
无欢和尚却坚定摇头。“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天下之大,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看着无欢和尚的坚定,云生不愿再去让他心凉,只好道:“好,我们去找。但是能不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好累,现在真的不想再四处漂泊,只想和你一起过些普通人的生活。”
还是要等吗?还要再这样看着他受苦多久?
无欢和尚想反驳,动了动唇,却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好。那过了上元节,我们一定要去找解药的。”
无论何事,他从来都拗不过云生的。或者,他对他从来都心软。
“好。”云生呵呵笑,仍旧有些颤抖的手抚摸无欢和尚脸颊。“那你就别一副我快要死的样子,笑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