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一大簇月季开得正艳。
花坛旁一个员外模样的老者正抬头欣赏那些大石榴,他穿一身印满了牡丹团花的茧绸黑袍子,背负双手,虽然瘦,虽然年龄大,看上去怎么也得六十往上了,一嘴的白胡子。但全身上下也露出了应该是有钱的胖子才有的那种六畜无害的和气劲头。
他听见了雷慕书三人的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
雷慕书看得分明,老者愣住了。
雷慕书心中也在自问,“乞丐头竟然是个富家老员外?”
得此一瞬间机会,雪女抢了他们先机,欢跳两步拽住了老人的胳膊,“刘伯,这就是帮主的客人赛孟尝逍遥书生雷哥哥。”
刘伯轻轻挣脱雪女,紧走两步,先堆起了满脸的笑,躬身施礼,“呵呵,久仰,久仰。吓小老儿一愣,闻名不如见面,雷大侠青春年少,风姿伟岸,真真别有不同,果然当世奇男子是也。小老儿刘富贵,身贱人低,这里的人都称小老儿叫做刘丐头,是个祖辈要饭的。拜见雷大侠。”说着话,还当真弯腰下去,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礼。
雷慕书忙抢步上去双手搀拦,“不敢,不敢。刘伯您如此是折杀小子也。大侠之称更是不敢,小子雷慕书,您叫我名字好了。”
刘丐头起身,先送了个彩虹屁,说道:“咦,什么话!雷大侠,就论您做的事情,莫说小老儿这老腰弯上一弯了,就是双膝着地跪下去,您老人家也受得起。冒犯您尊姓名讳?成何体统!”
“可不敢,可不敢。刘伯您言重了。”说着话,雷慕书故意四周张望起来,为的是掩饰他脸红了,“张堂主呢?怎么不见张堂主?”
谁知道再回首,竟看见刘丐头收起了原来的一脸和气,板着脸正色道:“雷大侠,张堂主有重要事,待会咱们再说他,请您准小老儿把话说完。”
雷慕书无法,只好说道:“好,好,刘伯您继续说。”
马屁继续,“雷大侠,小老儿不敢瞒您。前些儿,小老儿满耳朵里都是雷大侠如何本事,如何年轻,如何有谋有勇,如何武功高强又会闭气大法,如何轻轻几句话让帮主取消了准备半年之久,调集了众多好手的大行动,然后又如何听了您的话重新安排行动。总而言之,都说帮主如何与您一见如故。有人说帮主请您做咱们副帮主您推辞了,还有人说帮主情愿把帮主让给您,您也推辞了,说您要学张良张子房遨游四海去求仙问道。小老儿只是不信,心说小老儿闯荡江湖五十几年,本事虽然没有,武功也三脚猫,但阅人阅事多矣!咱们帮主可是那种不世出的大英雄,计谋韬略不输张子房的,怎么可能如此就信了一个年轻人?何况渭州那种偏僻小城怎么可能出张良那种人物?雷大侠您这种人应该出在那种物阜民丰、山水两宜的地方才是。后来他们又说雷大侠您是个杀猪卖肉的,小老儿更不敢信了,也奇怪了起来,心说一个杀猪的怎么忽然很懂文韬武略起来?”
雷慕书怕露馅,同时也有点不服气,抢问了一声,“依您老人家说我们渭州应该出什么人物?莫不是只能出能打的武将不成?”
刘丐头却并不回答,继续沉浸在他的思路里,忽然把脑袋又摇了起来,“说不通,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雪女好奇,也是要维护她心中的情郎,忍不住问了一句,“哪里说不通了?雷哥哥就在你面前,因为他做的事,帮主都传令咱们丐帮弟子随他调遣了,还能假了不成!”
刘丐头又连连点头,“不能假,不能假。”后退两步上下打量起雷慕书起来。
“冒昧问一句,雷大侠,您不是像张良那样得了什么黄石老人的天书吧?”
雷慕书笑将起来,“刘伯,您也一大把年纪了,经历不凡,还真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啊?”
“小老儿蹉跎一生,虽没亲眼见过神神鬼鬼。但天物神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雷慕书摇头,“我没得到什么天书,也不信有什么黄石老人。就算有黄石老人,大概也是个不愿与闻世事的隐士吧!”
可是话说完,雷慕书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黄石老人不会也是后世穿越去秦朝的人吧?”
刘丐头微微点头,“隐士之说,倒也说得通。可是雷大侠,小老儿看您可不像是隐士,您太年轻了。人家闻名不如见面,可是如今一见雷大侠身姿,小老儿疑惑更胜,您看着不像是咱们大宋人啊!”
王武知根知底,知道雷慕书就是郑屠,他认识郑屠十几年了,忍不住道:“刘伯,雷大哥还能是西夏人不成!”
“西夏人?”刘丐头大摇其头,“更不像。小老儿看着雷大侠根本不像咱们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大街遇到,人家告诉我雷大侠原来做了很多年杀猪卖肉生意,我一定不信。”
王武心中暗骂,“老家伙精明过头了,竟然怀疑雷大哥。”嘴中说道:“刘伯,假不了。俺王武认识雷大哥十几年了,从小就见他卖肉,从伙计卖成了东家。您老人家想一想,这还不证明雷大哥从小就聪明。”
话到此,雷慕书冷汗直流,赶紧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张堂主忙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