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福又在后远远跟踪,赶到衙前,打听得公子在内受苦,壮士被诬含冤,小海福心如火焚,又恨又痛,一路飞奔,跑回店房,与店家说明。听得马俊到岳王庙方向去寻他们,他就沿来路折回,去寻马爷报信,要马爷生法搭救公子。
马俊听了海福一番言语,才知师兄与贤弟俱入罗网,心中沉重,也不言语,将海福送回店房,交店家照料。他强着吃下一些酒,等到天交二更,悄悄换上短打夜行衣,背插单刀,轻轻出了房门,一看无人,拧身上房,急如疾风闪电,蹿墙过院,越房过脊,不多一时,就来到府衙后宅。侧耳静听,无甚动静,唯见堂楼尚有微弱灯光,马爷将中气一提,用了个“燕子三抄水”的招数,“嗖嗖嗖”,眨眼功夫,来到堂楼之上,将身贴在瓦垄之中,探头窥视窗内,见有一男一女,正在吃酒闲谈。
马爷侧耳细听,只听那女的说道:“老爷往日回来,总是欢天喜地,今晚为何神思恍惚,郁闷不乐,酒也不饮,饭也不吃,再三追问,又不言语,不知到底为着何来?”
男的言讲:“夫人不知,下官遇到了大灾大难,只怕还有性命之忧,纵有山珍海味,怎奈难以下咽。”
女人“噗哧”一笑,娇嗔道:“老爷你是树身不大根子粗的官儿,还有什么难事不能排解。你且说出来,待妾身与你分忧。”
“夫人,不知你可记得,去岁元霄在京观灯之时,我那岳父与恩师张相爷联名上了一本,本奉海瑞老儿当年诈死隐归,在琼山诽谤朝政,辱骂天子,恩师要保岳父前去查办,也不过是想剪除隐患。谁知那定国公徐玠顶了一本,与那海老儿辩冤。万岁拿不定主意,传旨命那礼部尚书王锡爵到江南以查看民情为名,暗中访询海瑞的行迹。想那王锡爵乃是个骨梗之臣,本是徐璧一伙,到在江南,定会把海瑞的罪名开脱干净。这也罢了。只是他回京交旨,今晚路过此地,恰在这时岳王庙的两位方丈捉拿了海瑞的儿子与一个什么左刀侠罗佩,被我审了一堂,严刑逼供不成,押在南监。明日王锡爵老儿若调阅案卷,看出破绽,只怕下官的前程难保,这是其一,其二嘛”
“还怕什么?”
“还怕那个大闹睢州城的马俊到来”
这妇人不等说完,就嘻嘻地笑道:“哟,我当有什么天塌地陷的大难,原来是区区小事,何须担忧!”
“啊?莫非夫人有什么高见吗?快快讲来,下官领教了。”
就听那妇人压低声音,咕咕叽叽说了一篇言语,马爷在房上听之不清,心中正然焦急,又听见男的哈哈大笑着说:“夫人真是锦心绣口,智谋不凡哪。下官就依夫人之见,明天夜里命两位长老显一显身手,先除了王锡爵这个老匹夫,再除海家娃娃与那罗佩,即使马俊到来,单身一人,也好收拾”
再说那赤面虎马爷,在窗边将屋里的一番言语听得明白,就知那狗官要差恶僧明晚前去察院行刺,不由得怒火直冲顶梁,有心拽刀进内,结果了那狗夫妻之命,又一转念,觉得不妥:钦差方进开封,府尹被害,恐怕难脱干系。方才听常万春之言,这王大人倒是一个忠臣清官,我何不如此如此,且看那钦差是何作为。
马爷成竹在胸,转身回到店房,点上蜡烛,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支小小炭笔,又拿出一张纸条,唰唰唰写了几行小字,侧耳一听,谯楼正打三更。
马爷收拾东西,二次出了店房,鹤行鹜伏,不一时来到察院内,但见官兵轮流巡查,守护甚严。马爷也不惊动他们,将纸条扎在袖箭之上,用手轻轻一甩,打在影壁墙上,然后飞身而去。
星转月移,不多时天交五鼓,金鸡三唱。钦差王大人起床,梳洗已毕,刚刚吃了一口香茶,就见值夜校卫到来,呈上一张纸条。王大人接在手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禁不住“咝”地吸了口冷气,面色陡变,热汗浸出。
要知那纸条之上写的是些什么言语,王钦差观之何以肝胆俱丧,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