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派众人隐没在风雪中,渐渐没了踪影。
忽然,堂溪霜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慢慢蜷缩成了一团。
肖云、夏若水、妙缘齐向她瞧去,只见她双目紧闭,脸如白纸,呼吸断断续续。
夏若水见师姐低声呻吟,惊呼一声,奔上前去,左手扶起她的颈部,叫道:“师姐,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堂溪霜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妙缘心知不妙,赶忙上前,手搭在堂溪霜的手腕上。
肖云见他眉头深锁,就知道堂溪霜受伤极深,当下也不作声,侧立一旁,想要看妙缘如何给她运功疗伤,只见他伸出右手放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上。
过了好一阵子,堂溪霜才悠悠醒转,但昏昏沉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妙缘将她扶起,手指连伸,点了她身上十八处大穴。堂溪霜穴道被点,登时不再颤抖,脸上绿气却愈来愈浓。妙缘知道绿色一转为黑,便此气绝无救,双手抓着她肩膀,楞在了那里。。
肖云见他一动不动,面露难色,急声道“大师,她怎么样?是不是没救了?”
夏若水闻言,咕咚一声,仰天摔倒,晕了过去。肖云见她昏倒,愧疚之情更深,忙抱起夏若水,连叫:“姑娘,醒醒!”见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心中惶急,大叫:“大师,大师,快救救她。”
妙缘过来一探她鼻息,说道:“别怕,这只是一时悲伤过度,昏厥过去,死不了!”运力在她掌心“劳宫穴”揉了几下。
夏若水悠悠醒来,大声哭道:“师姐,都是我害死了你呀。我也不活了。”说着右手已握住剑柄,就要横剑自刎。妙缘眼疾手快,左手疾伸,拇指和中指已捏住了剑身,叫道:“娃娃,别冲动!”
夏若水哪里还听得进去,手腕一翻,就想将长剑挣脱,谁知妙缘的两根手指像道铁箍一样,任凭自己如何用力,那长剑竟纹丝不动。妙缘见她一心求死,知道即使自己如何相劝,她也听不进去,心想只有夺过长剑,她才不会做傻事。当即右臂向外一展,那长剑脱手而出,刷的一声,钉在了一株松树之上,嗡嗡声兀自不觉。
肖云大吃一惊,万料不到他仅凭两指之力,竟然将长剑掷到了十丈之外,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心想:“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有点坐井观天了。”这一下拜服得五体投地,胸中所思,脸上即现。
妙缘见他目光中露出又惊又佩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兄弟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便能超越贫僧了。”这时他抓着夏若水的手尚未放开,一转头,笑容立敛,低声道:“小娃娃,贫僧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寻死觅活,竟拿性命当儿戏。你可知,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夏若水听他言外之意,师姐尚有一线生机,当下拜倒,道:“大师教训的是,晚辈谨记教诲。还请大师救我师姐性命。”
妙缘捋了捋胡须,说道:“我有救她的方法,不过”
夏若水见他欲言欲止,以为需要什么珍贵草药,才能救师姐性命。她虽然初入江湖,也知道和尚风餐露宿,以托钵化缘为生,身上更无钱财,便道:“大师请放心,不管什么名贵草药,我都买得起。”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了几片金叶子。
妙缘叹道:“不是这个,而是”
夏若水见他总是吞吞吐吐,一点也不痛快,不由得心生怒气,说道:“既然大师不肯相救,为何还要消遣小女子呢?”
妙缘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还是说给你听吧,免得你这娃娃乱嚼口舌。其实想要治好你师姐也不难,只需找一处空旷之地,两人全身衣服畅开,一人胸膛紧贴她的身子,从她背后的“灵台穴”输入真气即可。”
肖云知道这疗伤之法与一般打坐修炼的功夫不同,在功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片刻受到外来侵袭,或是内心魔障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是以学武之士练气行功,若非在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之处,便是闭关不出,又或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护持,以免出岔。
他想:“既然他们要为堂溪霜运功疗伤,我还是躲开点好。”当即说道:“大师,这火堆快灭了,我去寻些柴草回来。”
斗闻此言,夏若水登时如黑暗中见到了一盏明灯,点漆般的双眼中亮光闪闪,喜悦之情,莫可名状,说道:“这里人迹罕至,极是僻静,最合适不过了。大师您快点吧,我在一旁守护着你们,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夏若水其时才十七岁的年纪,自幼在宗门里长大,身边的师姐、师妹、师父、厨子等都是女子,从未见过男性。此次随堂溪霜来到此地,乃是为了追查本门师姐来阳明岛未归一事。她天性活泼开朗,又涉世未深,并未想到男女有别,觉得妙缘大师和师姐解开全身衣衫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妙缘啐道:“小娃娃,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这男女有别,更何况我是出家人。”
夏若水听他所言,觉得确是有些不妥,到底有何不妥,却也说不上来,便道:“那我给师姐疗伤,大师在旁守护。”
妙缘见她不明世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连连摆手,道:“那更加万万不可。你是女子。女子属阴,而你师姐又深中极为阴寒的罹阴掌,这阴上加阴,更会加重她的伤势。如果你强行往她体内注入真气,不消片刻,她就会气绝身亡。这救人者必须是身具内功的男子才可以。”
夏若水登时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妙缘急忙扶住她坐在了地上,知道她是急切攻心,运力在她后心的“气海穴”上,助她顺气呼吸。
夏若水急得双脚直跺地,双手在身前乱挥,急声道:“这个时候,哪里去找身具内功的男子呀?我师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她既伤心又焦急,双脚向前一蹬,刚好踹在火堆里一根松柴上。那松柴登时飞了起来,落在了身旁的草丛里。
肖云抱着一捆松柴回来,一屁股坐在里地上,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衣服已然被那冒着火星的松柴点燃。他见夏若水愁眉苦脸的模样,就知道堂溪霜性命堪忧,一面往火堆里添柴,一面向夏若水道:“你也不要杞人忧天,你师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而且咦,添了柴就是不一样,背后都暖烘烘得。啊哟,我的屁股”登时惊跳而起。
此时北风正急,他这一跳,反而助长了火势。他哇哇大叫:“啊呦,我的妈呀!”急忙往地上滚去。他在地上滚了六七圈,才将身后的火势扑灭。
肖云忙将外衣脱下,见上面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心想:“定是那小丫头见她师姐没有救,反而迁怒于我。”戟指就要开骂,只见夏若水和妙缘二人怔怔得瞧着自己,嘴角都挂着一丝邪笑。肖云以为背后还有火星,忙转头看去,见内衣完好,便放下心来。
夏若水低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妙缘笑道:“小娃娃,你说我们是不是骑驴找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