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03章 破晓(四)(2 / 2)文明破晓首页

在德国分布部门看来,这种变化的问题不在于中国工人,而在于中国的产业竟然在现阶段出现了全面突破。

从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中国通过在产业领域上的突破,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中国始终走在世界新技术前沿。欧洲不仅在战争领域失败,在科技与产业领域同样输给了中国。

时间进入1968年,全世界大量资金开始转向购买中国国债。李润石看完了中国与欧洲商业研究机构发表的《对名词正本清源系列讨论》的论文后,感觉自己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在这次讨论中,国债被定性为“寻租领域”。寻租,在中国文化里面并不是好事。

寻租(外文名:rent seeking,又称为竞租)是指在没有从事生产的情况下,为垄断社会资源或维持垄断地位,从而得到垄断利润(亦即经济租)所从事的一种非生产性寻利活动。

国债本身并不产生利润,国家通过发行债券,筹集资金,投入到产业或者其他国营领域中获取利润,给与购买国债的投资方以稳定的无风险利润。

何锐早就强调,任何经营都存在风险。如果出现了无风险获利,必然存在风险转移。所以无风险利润必然导致积累的问题将在不断转移风险的过程中爆发出来。一旦爆发,就会引发一场极为深刻的危机。

在何锐时代,这个风险名义上被何锐政府承担了,实际上被国有经济承担了。何锐去世后,这个风险被何锐留下的产业发展规划给承担了。因为李润石支持了何锐的产业发展规划,名义上是被李润石政府承担,这个风险实际上依旧是由中国政府承担。

李润石一直试图改变这种局面,却始终做不到。中国政府无疑是当下人类社会中最强大最有承受力的组织,如果中国政府都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其他资本方更不愿意以当下很低的投资回报率来承担风险。

搞产业发展的风险与社会主义制度或者资本主义制度无关。如果资本主义制度能够产生更有效解决经济与产业问题的能力,就轮不到中国在全球一骑绝尘。

这就是李润石感觉很遗憾的原因所在。何锐在用唯心主义的方式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之前,何锐预设了问题,并且根据其想象力提出了解决问题的路径。

甚至在何锐死后20年,何锐生前的设想依旧能够帮助中国将产业发展风险降低到完全可以承受的水平,帮助中国高速而且有效的解决问题,

按照这样的方式治国,肯定要出大事。

李润石执政期间,已经竭尽全力消除党和国家领导层内部的唯心主义倾向。也通过教育,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唯物主义的教育,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有些事情却不是李润石能够解决的,甚至不是强大的国家能够解决的。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果事情最终成功了,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大家在事后的总结会议上分析不足,做自我检讨,被批评,甚至被惩罚。因为事情成功了,这些都能被接受。

但是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意味着巨大的损失,国家层面的损失岂是个人能够承担的?

动辄以亿来计算的投资,就完全超过了失败者们能够承担的能力。更遑论失败工作和项目所投入的时间,以及相关联的其他产业受到的影响。

中国在过去40多年中走过了其他工业国200年的发展阶段,并且后来居上,站在了领先世界的位置上。别的国家能够承担的失败,在中国极度压缩的发展过程中就变得不能承受。

以中国人口的增加速度,以及中国人民不断快速提高的生活水平,中国必须维持高速发展,才能满足中国的需求。

在这种时候,别说承担经济停滞的责任,便是经济发展速度不够快,也是李润石都难以承担的政治责任。哪怕是何锐死而复生,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李润石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他对此非常清楚。如果从1924年开始算,何锐也不过执政了20年。李润石的执政时间已经全面超过了何锐。

在23年的执政经历中,李润石能够屹立不倒的重要理由,就在于中国经济发展平均速度始终保持在9%以上。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升,尤其是中国人民人均拥有的财富也在不停增长。

作为唯物主义者,李润石很清楚,经济发展一旦出了问题,人民就不能接受。

这与是否宏大叙事无关,也与人民是否拥有牺牲精神无关。在战争中,不仅是中国人民表现出了惊人的牺牲精神,全世界各国的人民和军队都不乏牺牲精神。

被认为是邪恶代表的纳粹德国,在苏德战争中是优势一方。然而在战斗居于劣势的情况下,面对苏联红军优势兵力进攻的时候,绑满炸药冲入苏联红军进攻队列中自爆,是纳粹德国先搞出来的。

各国人民不是不能接受牺牲,各国人民不能接受的是无意义的牺牲。更直白的说,人民不接受失败。

在国家层面上,人民不接受执政党与政府的政策失败!

李润石一直以来希望消除何锐那种唯心主义的方式在中国政府中的影响,让中华文明党以及中国政府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拥有何锐那种战无不胜的能力。

然而与同志们一起努力了这么久,李润石依旧没能实现自己的最高期望。在何锐提供的动力被用尽之前,李润石依旧没能找出一条明确将风险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的可行性道路。

当然,如果从政府运作角度来说,李润石有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改变现在的政策倾向,重新采用效率优先的政策。让那些被人类贪欲驱动的人群承担风险。

如果李润石采用了这样的政策,事情可就要变回何锐之前所预言过得局面。承担风险的人自然要求获取超额利润,获取了超额利润的人则会引发思想领域的动荡,在个人追求凌驾社会价值追求的基础上,会让平等政策会变成一种可笑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李润石要做的,以及必须做的,就只有提出“正确的生活方式”。

至少在人民彻底看透“走资派”们不可救药之前,这种混乱将持续很久。直到人民对于不公平的忍受到了极限,重新将政策推回到追求公平为主的道路上为止。

当然,事情也未必会完全如此。如果李润石能够找到另一个有能力承担风险的何锐作为继任者,只要风险完全可控,下一任领导者就可以如同何锐一样,冷酷的将效率优先者作为工具使用,继续推动社会快发展。在效率优先已经不是解决矛盾的优先的选项之时,进行下一次政策交接与切换。

李润石完全没有考虑这种可能性,如果他这么考虑问题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而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了。

1969年,李润石并没有再次参选党主席。这消息深刻的震动了世界,全世界都明白,中国又开启了一个新时代。

1979年夏天,湖南刚结束了一场暴雨。李润石打开了窗户,看着院墙外道路上所剩无几的积水,又看着驶入他退休后住所前院的汽车。

车停下来,走出一位身穿军装的老人。老人军服的阶级章上没有星星雨线条,交叉的松柏枝刺绣旁只有国徽图案。

以相当有力的步伐走进李润石的客厅,李润石已经乘坐电梯从二楼到了一楼,开心的向来人打招呼,“若凡,你真是稀客。”

程若凡看上去并不高兴,他只是点点头,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李润石。李润石打开一看,里面有几页纸质资料,以及一个U盘。

现在的计算机已经发展到14纳米的制成,U盘在年轻人中替代传统信息承载模式。不过李润石还是喜欢纸质书的手感,他先看完了纸质资料,才问道:“你这是想让我发言么?”

“不全是。我只是很感叹。”程若凡有些遗憾的答道。

“走,上楼去。”李润石没有立刻给与回答。

李润石的电脑使用了40寸的屏幕,字体大小调整到了300%,看文字内容不费力。看完了头几页,李润石停下翻页,他转头问程若凡,“这是真的么?”

“是的。这孩子被杀了。”程若凡此时的脸色冰冷,语气也很冷。

李润石与程若凡都见过太多的死亡,死在两个人命令下的人类数量,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类一生中亲眼见过的人都要多。

这些年中,随着电脑网络以及移动网络的全面普及,因为网络上的言论争端而被杀人也不是没有。资料显示,遇害者本人属于这类犯罪行为的受害者。

“你为何这么关注此事?”李润石问的很率直。

“因为我觉得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程若凡也回答的非常认真。

李润石感觉这件事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否则程若凡绝不可能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出头。而且程若凡这次明显是要拉上李润石出面,证明了此事定然不一般。

“我得慢慢看。”李润石答道。

程若凡点点头。李润石肯看完,就证明李润石开始重视起此事。

“我下下楼去转转,李主席你慢慢看。”说完,程若凡转身离开了书房。

李润石退休后的住处在长沙郊区,是很舒适的一栋房子。院子里种着一些很简单的植物,一只三花猫在院子里溜达,看到程若凡后停下巡视领地,抬头看了过来。

这只三花猫的社牛属性明显倾向于和人类交流,随着程若凡蹲下身呼唤道:“咪咪,咪咪。”三花猫走到程若凡身边,先是蹭了蹭程若凡的手,很快就在程若凡熟练的撸猫手法下躺在程若凡手底,翻出了肚皮。

一人一猫玩了一阵,二楼书房的窗户打开了。李润石站在窗户边对程若凡喊道:“若凡同志,麻烦你上来。”

程若凡起身走向电梯,三花猫意犹未尽的跟在程若凡身后一起进了电梯,又跟着程若凡走进书房。等程若凡落座的时候,三花猫就坐在程若凡脚边,用身体蹭着程若凡的裤腿。

李润石神色严肃,“这件事有调查结果么?”

“我不知道。”程若凡神色冷峻,“我只是希望不要是我担心的那样!”

李润石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三花猫,又回到屏幕上。遇害者的网名叫做“三花聚顶猫”。浏览了已知的内容后来,李润石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名字上的偶然巧合让李润石感觉心情更复杂了一些。

“现阶段具体的网络个人信息资料已经出现了大规模泄露的问题了么?”李润石先从这个角度发问了。

“我担心是更糟糕的事情。”程若凡依旧有着坚持。

李润石点点头。看来此事需要谈一阵子才行。

此时三花猫已经跳上了沙发,程若凡也觉得自己看上去或许太紧绷,就轻轻撸了撸身边的三花猫。三花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干脆趴在了程若凡的腿上。

以猫咪的呼噜声为背景音,两人在夏日午后开始了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