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在一旁看了许久眼前的这番闹剧,眼前这个场景也不曾让她眼皮动一下。
方才她在观察,现在她在等。
余初静静地看着马车由远及近,冷静地等到一切最佳时机时,才骤然出手。
所幸的是她虽以往的衣物已经都被遗弃,然而长年来的习惯让她仍然选择了方便行动的衣裳,这给了她压到此时才出手的底气。
余初快而轻巧地向着马车跑去,即将相撞时也不曾减速,引起旁人一阵骚动。
“天啊——”
“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会逞英雄!”
“姑娘!别冲动啊,快停下!”
身旁的纷乱嘈杂已离余初远去,好似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在外,耳畔唯剩自己平缓清浅的呼吸,和马蹄蹋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
哒,哒。
哒——
就是现在。
在马儿与余初侧身而过的瞬间,余初伸手攥住了驾车的缰绳,接着方才奔跑的余力轻巧一跃,衣袂翻飞间她已稳坐在了马背上。
驾车的马儿不曾有助人驭马的马鞍和脚踏,但这对余初好似没有分毫影响一般。
她手腕一抖,方才的刀片应力落到两指之间,她向后落臂,寒芒闪过,与马儿相连的缰绳骤然而断。
此时马儿已经奔到女孩面前,余初来不及将另一只手收回,她单手抓着被割断的绳将其绕腕一圈猛地向后一拽,嘴中喝道:“吁——”
马儿嘶鸣着抬起了前蹄,在半空中顺着余初拽缰绳的方向稍稍转向,马蹄落在女童和书生的身边。
马蹄落地时一声响,沙尘扬起,劲风拂过女孩的鬓发。
卖字书生踉跄地奔到女孩的面前,只来得及环住自己的妹妹,将自己的背对着即将踏下的马蹄。他闭上眼屏住呼吸,等着剧痛来袭。
然而唯有一阵风过,疼痛未至,马蹄声便从身边远去。
书生抬起头看,只见一个面容俊丽的姑娘手握缰绳跨坐于马上,正驾着马向着前方缓步而去。
刚被划断缰绳的马车没了马儿,颠簸着向前滑几步后,停在了卖字人的跟前两三步的位置。
余初待马停下后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人群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叫好声。
这一声好似滴入烈锅中油,旁观的人从刚才惊险时刻中回过神来,纷纷开口为这牵着马的姑娘叫好。一时间西街中热闹起来。
“好样的姑娘!”
“我儿书上说巾帼不让须眉,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刚才我还以为人家是在逞英雄,没想到姑娘好身手!”
有知情的人道:“这是不是定远侯府从辽州回来的小姐?之前我在东街万宝阁里做掌柜,见过旁边的那个丫鬟。”
“这样吗?那她便是余将军的女儿罢,果然虎父无犬女。”
……
等到双脚落地时余初才发觉自己手在微微颤抖,沸腾的血液从指间流淌到全身。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再骑马了。
余初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平静。
她温柔地伸手抚了抚面前这只白马的鬃毛,马儿亲昵地打了个响。余初笑笑,牵着马掉头向着已经站起来的卖字书生走去。
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里面的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扶着车厢弯下身:“呕——”
干呕到一半,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围着一群人,而现在他们的目光都盯着他。
瞬间这人就闭上自己的嘴巴,十分娴熟地摆出趾高气昂的样子:“看什么看!”
这高昂头颅气势汹汹的样子有点像随时随地想找人干架的大白鹅。
不。
余初隐晦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
一身宝蓝色的衣裳上用金线绣着祥云,腰间左边配的玉佩成色极佳,右边挂着佩剑,剑鞘和刀柄上都镶着宝石。还没到及冠的年纪,因此头上簪着只刻着神兽的金簪束起一头墨发。
剑眉入鬓,未张开的颚骨已经隐隐有了锐利的线条,上挑的丹凤眼间带着张狂自信。
他看起来像只疯狂开屏的孔雀。
余初在心里想着。
这只孔雀恶狠狠地瞪了一圈观众后,终于把眼神投到了余初旁边的马上,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大黑,大黑你怎么变得这么乖了?”
众人看着这匹毛色纯白如雪的马,满头问号。
余初脸上挂起笑容,她道:“好巧,我有一匹马叫小白。”
少年终于把眼神投到余初的身上,他脸上的表情又变成毫不掩饰嫌弃:“你笑得真丑。”
他鼻子喷口气:“别妄图对本少爷笑得这么丑来吸引本少爷的注意。”
余初:“。”
看来是只脑子有问题的孔雀。
她想着,面上笑容不变:“还请这位少爷将马儿先牵回去吧。”
少年一怔,脸上的表情在跃跃欲试和犹豫不决之间来回转变着。纠结了一会后他深吸口气后屏住,伸出手想碰碰大黑。
手还未碰到大黑的时候这匹马侧过头,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蹄子蠢蠢欲动。
少年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他轻咳一声,仰着下巴道:“无事,你先牵着。”
余初眉毛挑起,倒是没在这边为难他,伸手安抚下大黑,继续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我救你的报酬一事。”
少年愣住:“报,报酬?”他双手抱臂,脸上带着怀疑,“方才好像是颠簸了一会,是大黑失控了吧,我要给报酬也是要给制服大黑的人,干嘛给你。”
说到这,少年嗤笑道:“不要告诉我是你制服的。就你这小身板,也就能牵牵大黑罢。要你也可以,那本少爷还不如拿块金子吞下去来得省事。快把制住小黑的人指给我,本少爷要好好嘉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