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真洋继续目瞪口呆。片刻过去,她动动将近麻木的嘴唇,愤愤骂道:
“街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可以扒人裤子?本来出来讨饭的就没什么尊严,还要在他们头上踩一脚,缺不缺德?”
金妍尔陷入难以明说的为难之中。为难来为难去,过了好久,她才说:
“扒人裤子的确不对,可是……”
金妍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灵机一动,头向右偏过去四十五度,说:
“算了,你以后别给他们钱就行,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对面有家冰淇淋,你要不要吃?”
钱真洋往后看去。的确有一家冰淇淋店。
“俏姑娘冰淇淋,草莓冰淇淋,蓝莓冰淇淋,芒果冰淇淋,菠萝冰淇淋……”
叫卖声由马路另一侧传到马路这侧,一点力气都不费。
“你想吃还是不想吃?”
钱真洋不回答她。
“我知道了,你想吃。”金妍尔对着钱真洋望冰淇淋店望得出神的样子说,“我期末英语上了一百四,我妈奖励我一百块钱,要不要我……”
“……我不想吃,他们家冰淇淋冰碴子太多。”钱真洋连忙说,眼睛仍在眺望对面店里的冰淇淋机。“我听见你说话了,但是我刚才在溜号呢,就没马上回答。”
“还以为你耳朵不好使了呢。”金妍尔轻轻调侃道,“行了,咱俩歇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嗯嗯,”钱真洋伸出她的手,再牵上金妍尔的,“接着找吃的去咯!”
两个少女出了大楼下的阴影,继续前行。
“东方证券……好棒啊。”钱真洋伸出小短手上的小肉手指头,指向一块白牌子,“咱要是考上经管了,是不是就能进这种投行了?”
金妍尔像母亲一样慈爱地笑了,说:
“那好像不能叫投行吧……”
两人走在人行道的阴凉处,少女的手牵着少女手,像夕阳下金色的秋千不断摇摆。
“不都一样嘛?”钱真洋说,“都是能挣很多钱的地儿。”
“不一样吧?”金妍尔迟疑着问,“这个应该叫证券公司,花旗银行啥的才叫投行。”
“噢……”
钱真洋两只猫眼睛的上眼皮轻轻碰了几次下眼睑,再弹上来几次,散发出得到答案后的喜悦。
“嗨!”
钱真洋听到一声招呼。是个爽朗的男青年。这声音她不认识,不过好像在哪儿听见过似的。
“真巧啊。”
钱真洋循声向前看。她想,偶尔来了一趟西安街,就遇到了林肖俊林老师,运气可真不赖。几位目测二十五六的男老师包括教二十班历史的姜老师,和大名鼎鼎的高一七班班主任朴万年老师间,高二年级组的着名帅哥欧巴林一身白,白棒球帽白恤白九分裤白球鞋,只有恤上写了大大的竖排红字“全村的希望”。金妍尔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不过在看到林老师胸脯的时候笑了下。
“你今天跟钱真洋在一块儿哪?”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的林肖俊问金妍尔,样子愉快极了。
“对啊。”金妍尔说,“她今天过来看我。”
“林老师好!”
钱真洋冲林老师挥挥手,像小招财猫。
跟金妍尔聊完几句的不咸不淡,林肖俊就和他们说了再见,回到男同事堆里,继续沿着和两位女生相反的方向走。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去网吧。”金妍尔转过头去,看见林老师的背影渐渐缩小,才敢又转回头来,压低嗓子对钱真洋说,“没正调。”
姑娘们双双捂住嘴巴,快乐地偷笑起来。
“这么说他好像不太好吧?”笑完了,钱真洋说,“他也才二十七八。”
“没啥不好的,”金妍尔说,“他都快三十了。哎,他教几班来着?”
“理科班好像有五班和六班,文科班……我记不得了,反正没有实验班。”
金妍尔停顿许久,突然又说:
“想起来了,十六班是他教的,他们班语文课代表跟我说过。就是咱年级回回语文第一的那个。”
“他们班语文课代表……”钱真洋眼头微皱,“谁啊?”
“就那个余正夏啊,”金妍尔回答道,“你是不是傻了,这都能忘?”
“我没忘,就是一时记不得他叫啥名了。”
“你这记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