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艾本来躺得好好的,除了有点萎靡不振之外,也算比较平静。但当陈双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拽着他说“尊上要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魔……魔尊怎么要来?”
不是昨晚上来过了吗?怎么今天还来?陆艾完全慌了手脚,陈双还在沾沾自喜:“当然是听说你病了,特意赶过来的。”
陆艾:“……”
一时竟分不清你是在帮我,还是想让我死。
愣怔片刻,他果断地重新躺好,被子蒙过头顶,一边的李霁顺势也钻了进去,窝在他怀里。
陆艾跟他一块藏在被窝里,外边的日光不能完全照进来,黑与白都不透彻,被面的花纹落了影子,如同水中漂浮的藻荇,丝丝缕缕印在小狐狸雪白的皮毛上。
陆艾头脑一热,下巴抵在李霁头顶上,闭上了眼睛。
以后这样的景色便不能再见了,想来也是失落,但愿你会原谅我的逾矩。
陆艾大气不敢喘,耳边全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陈双以为这人开了窍,自是乐见其成。在林止渊踏进院门的那一刻,他作势跪了下来,对方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去了屋内。
一切跟昨晚别无二致,只是没了月光,没了晚风,同样安静的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令人兴致缺缺。林止渊手握折扇,挑开被角,瞧了眼装睡的陆艾,对方侧卧着,左手捂着心口,右手虚虚搭在被单上,眉头微蹙,面色微红,真像祁苑所说,病得不轻。
可林止渊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转身吩咐道:“把他弄醒,我有话要问他。”
“是。”祁苑不敢大意,直接上前将人摇醒。陆艾又没睡,听得一清二楚,本想蒙混过关,假装自己睡昏过去了。但掂量了下自己的演技,还是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着张脸,磨磨蹭蹭睁开了眼。
“怎么了?”
装疯卖傻第一步,明知故问。
陆艾巴巴地望着面前这个人,他对祁苑没啥印象,但能跟在大魔头身边,肯定地位也不低。对方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让他醒醒脑子,也不知道陈双怎么教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祁苑疯狂递眼色,低声道:“尊上让你过去回话。”
陆艾歪了下头,目光越过面前这人,落到了坐在他椅子上的林止渊。对方也正好抬眸,两人视线相撞,陆艾才突然过电似的回过神,这可是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尊卑等级森严,他不能这样干瞪着人家一城之主,会被弄死。
于是他低着头,自认为十分谦卑地走到林止渊面前。小狐狸跳上他的肩膀,毛茸茸的尾巴圈住他的脖子,安静地趴了下来。
“怎么不跪?”林止渊挑眉,陆艾心里不是滋味,他长这么大,只给家里祖坟的各位先人磕过头,现在冷不丁要给大魔头下跪,还真有点屈辱。上回被强行按倒在地,膝盖疼了好久,走路都打颤……
他思量着,反应便慢了一拍。林止渊倏地握住他一缕头发,绕在指尖,陆艾吓了一跳,绷直了后背,完全不敢动。
屋子里忽然没了声响,日光一寸一寸往背阴的角落侵袭,空气逐渐变得燥热,炽白灼眼的光就快烧到脚背,陆艾忍不住想往后缩,往后退,往无人的缝隙里钻。那缕被林止渊握住的头发发出细碎的声响,陆艾左右为难,要不现在跪下?亡羊补牢,犹未晚已?
正琢磨着,林止渊却突然松了手,笑着:“你好像很怕我。”
这不废话吗?陆艾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着:“尊上威严,小人不敢直视,怕辱没了您的眼睛。”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林止渊嘴角含笑,说不出是怒是喜,陆艾头埋得更低了:“当真,小人不敢妄言。”
“那就没意思了。”林止渊的视线落在他颈侧,李霁微微抬眼,却不与人对视,又裹紧了陆艾几分。
“我先前觉得你与我一位故交颇为相像,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谢邀,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是替身文学了。陆艾腹诽着,不料林止渊手中折扇轻转,一阵劲风直接破开了他背后的屋门,门槛被全部抹平,房梁也摇摇欲坠。陆艾下意识地抱住头下蹲,林止渊却仍是嘴角噙着笑:“寄情,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在门外偷听的习惯?”
“恐扰了您的兴致,只能在门外候着了。”柳惊霜提着剑,吊着眼梢,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止渊不大愿意解释,不过也没多在意就是了,他仍是那般调笑的语气:“你还有忍气吞声的时候?带着剑来,恐怕是不打算让我好过。”
陆艾闻言,就悄悄往桌子底下挪,生怕这对狗男男打起架来误伤自己。林止渊瞧见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下好笑,掌风一扫,桌子当场碎成了一堆渣滓。陆艾捂着头,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也要起飞了,李霁晃着尾巴,垂到他腰那边。
只听林止渊笑着问他:“跑什么?”
陆艾想不出半点说得过去的理由,闷声不吭,他着急在想,这俩人怎么还不打起来?最好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闪过,李霁用尾巴搂住陆艾的腰,轻轻将人往旁边一带,他们原本蹲着的地方瞬间被打出一道两指宽的裂痕。
陆艾瘫坐在地,战战兢兢往后退,柳惊霜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哦也不对,他一直挺有病。陆艾每动一下,他就出一剑,李霁搂着他不露声色地躲避,陆艾心一横,咬牙扑到了林止渊脚边,抱住了这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