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芳菲院,江娴挂在脸上的清甜乖巧荡然无存,气势汹汹地进屋找林氏,跨过门槛时太急,撞上了鬓边戴着红色珠花,刚从里边出来的官媒娘子。
官媒娘子姓刘,体态敦实,面颊丰润,江娴这一撞,非但没把人怎样,倒是自己歪了个大跟头。江娴本就心情不好,这一跌,当即破口大骂:“哪来的胖子,走路没长眼吗!”
刘娘子脸色骤变。
林氏也暗道不好,忙起身,送官媒娘子出门,边走还边往人手里塞碎银,奉承话说了一路,才勉强教刘娘子面色好起来。
处理完这事,林氏又过来哄江娴:“小祖宗,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江娴正气呢,下巴扬得高高的:“大哥凭什么护着那姜氏?他不是喜欢表姐吗?”
林氏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问:“世子怎么护着姜氏了?”
“……我没向姜氏行礼,被大哥点出来了,大哥逼我一定要向姜氏行礼,还两次!”告完状,江娴还觉得气不过,补了句,“那姜氏不过六品修撰之女,能嫁进侯府已是她天大的福气,她哪来那么大脸!我舅父可是淮安伯,凭什么向她行礼!”
一点小事,林氏没急着哄,先紧着把茶斟出来,体态袅袅:“你也说了,她不过修撰之女,身份低微,你同她置气,不是有失身份吗?”
江娴轻哼一声,面色好了些,嗔道:“姨娘,表姐到底何时才能嫁进侯府?我想要表姐做我嫂嫂。”
林氏端了茶杯,轻吹一口,茶香弥漫:“今日奉茶,侯爷可是赏了姜氏一套金玉头面?”
江娴嘟嘴,不情不愿:“正是。”
今日她见到江逾明之所以那么惊慌,便是因为她偷听去了——妾室不得上堂,新妇奉茶时,她只能躲在堂外听话。可她又看不得姜辞罢占表姐的位置,执意要去看这姜氏到底什么模样。
“那头面可不简单,是侯夫人生前的嫁妆。”
“那又如何?”江娴不解。
林氏细语慢慢:“侯爷当年在顾老将军麾下做提督,受顾老将军提拔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当年,侯爷属意的本是顾家女,有心做顾老将军的女婿,可顾家女偏爱姜夷如,这事才没成……如今,侯爷让姜氏进门,你说世子会如何想?”
“那世子岂不会厌烦了姜氏!”江娴恍然,面上一阵喜色。
“所以啊……”林氏从架上取下一个锦盒,笑意更盛,“该急的,可不是我们。”
姜辞确实急死了。
她昨日一夜没睡,今晨一醒,却回到了大婚,姨亲们接二连三造访琇莹院,姜辞的门庭从晌午到未时一直未得冷落。从家长里短到生儿育女,姨亲们侃侃而谈,直聊得姜辞双眼酸涩,几乎昏昏欲睡。
这会儿,好不容易解脱了,姜辞忙急着脱身,躲进厢房,闭门不出。
这一日忙到暮色,总算清净了。
姜辞让云霜泡了壶清茶,躺在美人榻上休息。清茶明明是提神的,可不知为何,她竟越喝越困,喝到最后,竟在榻上睡着了。
暮色茫茫,沉昏从檐下扫进来,几点星辉在天上。
姜辞感觉到几分凉意,迷迷糊糊起身,不知谁给披上的大氅从肩头滑落,上头带着好闻的清檀香,凉意扑面而来。
她呆坐片刻,整理思绪,才想起还有江逾明这么个人,问云霜:“世子呢?”
云霜摇头:“未时之后便没见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