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竟敢擅入宫禁?
崔灵蕴知道如今李家独大,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藐视皇权到了这种地步。
她满心惊骇,望着外间那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有些惊慌失措。
白露见她变了脸色,登时心生警惕。
她认得那枚司南佩是崔灵蕴贴身之物,所以隐约猜到此人与李珑宥有关。虽然恐慌惊惧,却还是咬牙挡在了崔灵蕴面前。
崔灵蕴轻拍她微颤的肩,安抚道:“别怕,你去外边守着。”
白露犹自不放心,眼中满是焦急,崔灵蕴不忍让她担忧,便如实道:“就算贵妃娘娘视我为眼中钉,也不会让她兄长以身犯险。”
白露倒吸了口凉气,这才知道了来人身份,一时也不敢多问,只得压住震惊,躬身退了出去。
“崔娘子人缘真好,落魄至此,竟还有护主心切的婢女。”李珑宥偏过头,望着白露离开的方向,笑吟吟道。
崔灵蕴冷声道:“多谢了,拜君家所赐,我才有机会试探婢女的忠诚。”
李珑宥并不把她的嘲讽当回事,朗声笑道:“好说,好说。”
崔灵蕴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瞟着他道:“你的腿不是断了吗?”
李珑宥徐徐提起袍摆,并足一跳,稳稳落在门槛内,摊开双手做出得意的样子,歪头笑望着她。
崔灵蕴满面鄙夷,后退了一步,蹙眉道:“你们父子合伙演戏?就不怕陛下发现吗?”
“不劳娘子费心,家父早就上下打点好了。”他不以为忤,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崔灵蕴被他的无耻气得头疼,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也不管她是否抗拒,他已经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此处开阔轩敞,四面通透,夏日会卸下窗扇,以湘帘或帐缦来遮蔽日光。
李珑宥背负双手,左瞧瞧,又看看,摇头道:“这地方,好些年头没住过人了吧?”
崔灵蕴俯身,拾起凉榻上的团扇摇了摇,将即将漫上来的烦躁和怒火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是。”
“这地方是我三妹选的?忒小气了吧?”他不住摇头。
崔灵蕴嗤笑道:“我自己选的。”
“为何不去建章宫?”他诧异道,“建章宫多好啊,有神明台,有太液池,还有……”
崔灵蕴冷笑着打断道:“何不食肉糜?”
李珑宥自讨没趣,便踱到西边排窗前,好奇地向外张望。
崔灵蕴的心跳骤然加快,双颊腾起兴奋的红晕。
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去,心底飞快的盘算着惠风台的高度、西边是园圃还是地面以及从此处跌落能不能摔死?
若是摔死了,她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还想这个做什么,他若真的摔死在她的窗外,她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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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手掌快要贴在他背上时,她才陡然意识到,这对自己而言不亚于蚍蜉撼树。
若无窗台的话,她或许可以将他扑下去,就算同归于尽也无憾。
就在她内心备受煎熬时,李珑宥蓦地转过头来,笑望着她道:“人要有自知之明。”
崔灵蕴猛地一颤,掌中团扇‘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身捡起,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递过去道:“我全身上下都长着眼睛。”
崔灵蕴喉头一堵,脸憋得通红,她强忍住扑到榻上蒙头痛哭的冲动,倔强地转过了头。
李珑宥收起了笑意,叹道:“是我害得你失去后位,你恨我是人之常情。可是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一个闺阁弱女子,哪能杀得了我这种身经百战之人?”
“我说过,你只要活着,我一定会找机会补偿的。”他意味深长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崔灵蕴心中苦闷难当,一时竟迷惘起来。她转过头,隔着氤氲的泪雾望着他。
当他敛去身上那令人厌憎浮夸和痞气时,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今日为何而来?”她问道。
“自然是替妹妹赔罪咯!”他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中团扇,笑得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