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从厨房中走出,原本紧身的束袖不知何时被撸到小臂上部位置,少年紧实有力的小臂,冒着一层晶莹的薄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性感。
“靠,兄弟,这是啥?”嵇盛一闻便知是饭菜。
他走上前,只见精致的青花小碗中,承着一碗色泽鲜亮的粥。香醇润滑的稠粥中,米粒晶莹剔透,青红菜丁、鲜嫩菌菇散布其中,还有葱花点缀,喷香诱人,只是浅浅看一眼,便让人食指大动。
嵇盛拿起粥中摆放的勺子,就要尝去,却被戚无深一个利落的闪身完美躲过。
衣襟翻飞,发丝轻扬,步履却格外稳健,那粥稳稳落在戚无深手中,晃都没晃一下。
“呜呜呜呜。”嵇盛做出假哭动作。
肚子骨碌碌直叫,这么好吃的粥摆在他面前,却不给他吃,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戚无深朝厨房努了努嘴,又道:“你们的在灶台上。”
嵇盛马上抬腿朝门里跨去,却又被戚无深空闲的一只手拽了回来。
“兄弟,你干嘛啊?”嵇盛委屈巴巴道,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话音刚落,那碗色泽鲜亮的粥再次被端到他面前。
“这碗粥帮我给师尊送去。”戚无深道,“对了,不准偷喝。”
“……”
“你怎么不自己去送啊?”嵇盛垂着头,戳戳手指。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正常人,就会害怕尊君,而他自诩为正常人。
戚无深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沉沉地盯着那碗粥。
身后的手渐渐松开,就在嵇盛以为戚无深是要放过自己了之时,背后悠悠的少年嗓音响起。
“我为什么不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再不去,粥凉了,以后的饭就都没有了。”
嵇盛:“……”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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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盛这一去没用太长时间,回来的时候,小竹已经端着吃剩的空碗洗去了。
戚无深端着碗还没动筷,看样子是在等他。
两人坐在门槛上喝粥。
嵇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粥,里面虽然也有青红菜丁,但明显不如送去给尊君的那碗多。
再看戚无深那碗,还不如他的。
摆明了的区别对待,但是他也没有怨言,毕竟在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情况下,能喝口粥已经是十分满足了,就这,还得仰仗大厨。
咸粥入口,香气四溢,爽滑的口感搅动味蕾,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为数不多的菜丁鲜菌丰富单薄层次,明明不是极致珍馐,却好吃到让人落泪。
唯一的缺憾却是没有肉,不过这也不值一提。
嵇盛大口大口嚼着温热的粥,与之相比,戚无深可以说是吃得慢条斯理。
绿釉洒金勺在米粥中轻荡,每一勺都有菜丁和粥,吞咽的动作也十分克制,没有平日打闹嬉笑时的大开大合,倒有那么几分温文尔雅公子模样。
“师尊怎么说的?”戚无深咽下一口粥,淡淡道。
“什么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尊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这倒没怎么出乎戚无深的意料。
按照师尊的性子,确实不会奇怪为什么送饭的是嵇盛,不是自己。
嵇盛大大咧咧抿掉嘴角残粥,又道:“尊君只是问了一句怎么来的是我,就没有然后了。”
“师尊问了?”戚无深有些意外。
“对啊,他问了。但是你又不说为什么自己不去,我只能编瞎话,就说你心情不好,正在静室面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戚无深怔然,“你怎么不早说?!”
“你就叫我去送饭,又没问,没问我说什么啊?”
话音刚落,戚无深撂下还没吃完的粥,猛地起身。
“喂,你干什么去?”阳光正旺,嵇盛被闪了眼,再回神时,戚无深已经踱至几步之外。
“我去静室找师尊。”
“静室?你怎么知道尊君会去静室?”见戚无深越走越远,嵇盛来不及问清这个问题,只得抓紧时间。
“喂、那我能把你剩的粥喝了吗?”他扯着嗓子最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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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中,宗悟一手端着喝完粥的空碗,一手背在身后。
昨夜那身白衫被戚无深压得皱皱巴巴,此时他身披雪披,静静立于静室之内。
面前原本放神像的地方,此时空空荡荡。
神像前的蒲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没有人面壁思过的痕迹。
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内也根本没有戚无深的身影。
他原本还担心戚无深因昨夜的事情而烦恼,现在看来是他轻信了少年们的玩笑。
宗悟眸色沉沉,望着空荡荡的神像良久,浅浅叹一口气,随即准备退出静室。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
“师、师尊。”
宗悟缓缓回身。
正午的烈日格外耀眼,勾勒出戚无深的身形,那是区别于成人的少年模样。
他逆光而来,整个人处在阴影之中,只有鬓边的几缕被照得几乎透亮。
宗悟微微动容,指尖按住袖下的阴阳镯,他的记忆其实并不算好,更确切的说,人海茫茫,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值得被他记住,但这一刻,少年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心里,不灭不散。
“师尊。”
强光下,少年的模样逐渐清晰,原本心中已经做好觉悟,可是对视的一刻,宗悟还是微微动摇,他只得稳住身形不让自己逃离。
霁蓝衣衫衬着绛红雪披,虽是少年,身量却丝毫不输宗悟。
戚无深脸色沉沉,并未言语,一股莫名的压迫袭来,让宗悟些许犹豫,正当他准备开口,本能地不让自己处于弱势之时,只听——
扑通——
少年竟直接跪上了面前的蒲团。
刹那间,灰尘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