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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晚执意要跟陆晨曦一起走,江修二话不说,抬腿跟着他们走进电梯。

正是下班高峰,来往同事众多,怀着轻松快活的心情挤进电梯里,一抬头竟然看见他们脸色阴沉的江总,一个个都恨不得电梯警报超载,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退出这一趟死亡电梯。

电梯角落里,罪魁祸首方云晚先生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手机里突然传出一阵小朋友的嬉闹声。

电梯里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兀的爆发出一阵孩童的笑声,简直跟鬼片一样恐怖。

陆晨曦忍不住又拿手肘捅了捅方云晚,小声催他关掉声音:“云晚哥,一会再看。”

满满一电梯的人好不容易熬到大堂。电梯门敞开,江修率先踏出电梯,却并不急着走,站到一旁耐心地等方云晚出来。一整个电梯轿厢里的人像是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故作沉稳,可凌乱的步伐里还是透露出了些微迫不及待。

最后走出电梯的自然是方云晚和陆晨曦。

到了这时候,陆晨曦再傻也能看出来,江修今天就是跟方云晚卯上了。他不知道才刚刚入职一天,方云晚怎么就有这么大能耐,招惹上了江修,可他敏锐地觉察到,江修目光凉凉地落到他身上时,仿佛在说,不是让你先走吗?怎么还不滚?

虽然方云晚人挺好的,可是正经算来,陆晨曦跟方云晚也就刚刚认识一天,关系还没好到为他不畏强权两肋插刀的地步。陆晨曦战战兢兢地看了江修一眼,拿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方云晚的肩膀,连声音都带着哆嗦:“云晚哥,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看着陆晨曦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方云晚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一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入职第一天就成了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条鱼,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的职业生涯留下什么阴影。

“恭喜你,成功吓跑了我的同伴。”方云晚翻了个白眼,对江修道,“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应该有权利走出这栋办公楼吧?”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方云晚迈开长腿往外走去。江修倒是没拦他,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公交车站,在方云晚身边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上一班公交车刚刚塞满了人驶离,公交车站只剩下零落的几个人。

沿海干道沿线被猛烈的海风扫荡着,在摇摆的枯枝残影间,方云晚眼角余光看见江修,他的身子太过单薄,令方云晚生出随时可能被海风带倒的担忧。

他朝着江修走近几步,抬眼便看见他一张脸被吹得发白,没好气道:“我是来搭公交的,江总您是来这里体验生活吗?”

冷风扑面,江修偏过头咳嗽两声。大约是风力太猛,风声太响,江修的咳嗽声从风里传来显得暗哑孱弱得厉害。

冷风稍止,轻咳略顿。江修轻笑:“这么霸道,不许我搭公交车?”

方云晚翻个白眼:“别说你想搭公交车,你就是想买辆公交车,我也管不着。”

海风将江修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他乌木般黑亮的眼睛隐在发丝之间。夜幕降下来了,路灯半明半暗间光线最是柔和,江修盯着方云晚,目光沉静缱绻,声音低缓温醇:“只要你想管,就能管得着。”

江修的声音太低,而风声太大。方云晚假装没听见,借着手机软件响起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赶紧向前迈了一步,探头看见公交车即将滑进站台停车区,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掏出公交卡,挤进刷卡上车的队伍里。

这班公交车沿线都是写字楼,方云晚上车时,公交车上已经挤满了人。他踏在上台阶时没有站稳,前面的人退了一小步,他就被挤得一个踉跄,摇摇晃晃,险些往后摔下去,下意识地伸手胡乱去抓车上的扶手。

好险!幸亏他身手敏捷拉住了栏杆。

可在拉住栏杆的同时,方云晚觉得腰上遽然一紧,有人圈住他的腰,用肩膀抵住他的后背,将他稳稳护在怀中。

那怀抱于方云晚而言,太过熟悉。

江修温热的鼻息喷到他耳坠上,激起隐约的酥麻。低沉的声音在方云晚耳边响起:“连路都走不稳,让人怎么放心得了?”

江修怎么也挤到公交车上来了?

顿时,方云晚一个头两个大。

公交车来去匆匆从来不等人。不等人上车,也同样不等人下车。江修是这个站台上车的最后一个人,待他站稳后,车门轰然关闭,公交车慢悠悠地启动。

把人赶下车去,是不可能的了。

方云晚只好背过身子,不想理睬江修。车子走走停停,每有人下车,他就见缝插针地往车厢深处走。

方云晚没想到的是,江修这人看着没什么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的经验,却在挤公交这件事儿上表现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天赋,他躲着他往里钻一步,江修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也往里挤一步。

无论方云晚怎么努力,江修始终一步也没落下。

驶过四五站路,车上稍微空了些,终于不像插冰棍似的密密扎扎的。

方云晚面对着车窗站着,本想着眼不见为净,却从车窗上清清楚楚地看见江修瘦长的身影。他显然很少乘坐公交车,拥堵的车流裹挟着公交车走走停停,纵使拉着扶手,江修也被不断的启动与刹车带得站立不稳,十分狼狈。

方云晚本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却不料乐极生悲。

车子突然一阵急刹,一车人都随着急刹车东倒西歪。不知是不是故意,江修猝然撞向方云晚,仿佛脱力站不住般,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久久没有站起来。

温热的鼻息喷在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方云晚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曾经刻入骨髓般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身体比心更忠于记忆,江修不过是不经意地伏在他的肩头,方云晚便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上软肉的猫咪,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车子刹住,司机暴躁地咒骂几句,又重新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