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一刻了,但就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牧行之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居然都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言还是什么,他只是发现,这一次没有了梦里如同雾气一般的迷障的阻挡,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梦里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什么模样。
满脸肥肉、善用长鞭、说话的声音里都流淌着油腻的恶意——即使他早有猜测,但也为自己的对面的人脸上疯狂的表情所惊。
钱子皓就那样挂着狰狞而快意的笑容,说出了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话语:
“今日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一家团聚!”
长鞭的阴影直直地打下来,牧行之却丝毫没有畏惧,一时间只觉得万籁俱寂,似乎全世界都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他眼睛睁得很大,分明直面死亡,脑海里头却只有一个念头:让我看清楚梦里那个女声,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心里默念着倒数:一、二、三——
银光破空而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如梦中那样下意识地闭上眼,而是忍着眼睛被光芒灼伤的剧痛,猛然转过身——
那一瞬间他疯狂挣扎的力道甚至连巨钟法器都没能完全压制住他,叫他硬生生地站起来,转过了身。
牧行之仰起头,与仙台之上,那个他魂牵梦萦的人对上了视线。
少女伫立其上,银白的发与雪白的衣衫交缠飞舞着,她背着光,如同神祇降世,那光芒为她周身镀上了温柔的光,黯淡了她的五官,却有一抹流金在她眼瞳里流转,光华熠熠,是晦暗中的一点烛火。
少女似乎也在低头看着他,在万千人群中,在万籁俱寂中,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旋即,少女两指并拢往下一挥,淡声道:“破邪,回来。”
长剑嗡鸣一声,它乖乖地把自己□□,甚至贴心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抖掉了溅在自己身上的血珠,才回到了少女身前。
在那清透的长剑上,牧行之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浑身脏扑扑的,衣衫也破烂不堪,脸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但是一双眼却十分明亮。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牧行之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在地上。在视线余光里,他看到钱子皓的手被那柄长剑死死地钉在了刻度石上,即使长剑的主人把它抽出来,钱子皓的手仍然挂在上面。
那刻度石是记录擂台胜负的石头,而刻度石上,钱子皓被钉在了在“败”字上。
牧行之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散开,便感觉到一股磅礴又尖锐的威压迎面扑来。
即使再如何,牧行之也是青山派弟子,一下便认出这威压来源于青山派掌门,钱子皓的父亲,白金真人。
他心道不好。
果然,随着威压而来的,还有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青山派地界闹事?!”
万籁俱寂之中,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是唐棠将破邪收入剑鞘之中。她往前一步,下巴一抬,那表情甚至是轻蔑的。
她不屑道:“是我。你待如何?”
满座哗然。
牧行之感到一阵杀意越过自己,直直冲向仙台而去。
他心里担忧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唐大小姐受伤,毕竟在传言里她是个不能修炼、身体脆弱如凡人一样的人。
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关键时刻,唐棠身边的男人一掌拍出,狠狠震碎了金白真人的威压和杀意。
那个男人光看面容与唐棠有几分相似,但比唐棠长相粗犷得多。
他看起来甚至比白金真人还愤怒,大怒道:“白金仙尊!你竟敢对唐家仙台出手?!也不看看这台上站着得是谁!”
听到“唐家”二字,白金真人带着怒意的面容微不可察地一僵,将怒意收敛了半分,却还是皱着眉:“分明是你们在青山派堂而皇之地出手在前,本尊替唐家教训教训又有何大错?”
虽然还是还是嘴硬,但语气已经软化很多了。
唐棠在心里嗤笑,青山派虽说是十大门派之一,但也得靠着唐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名头才能挤入其中。白金真人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唐家的仙台,大概只是以为是唐家分支,却没想到里面的人是唐风和唐棠。
唐风是唐家嫡脉,又是千年难出一个的单火灵根天才,即使是青山派掌门,在唐风面前也得低头。
白金真人有些难堪地低了头,唐风却完全不吃这套,他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人,几乎是怒发冲冠了,当即便不管不顾地拔剑,狠狠地朝白金真人一剑劈去!
白金真人避过这一剑,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唐风倒提着剑与他对视,冷冷道:“别说只是刺穿他的手,我唐家大小姐即使杀了他,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