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的太后,虽算不上慈爱,至少随性简单,直接大度,没有一点恶婆子的迹象,难道说嫉妒真的会令人发狂?
而元宁帝体质弱竟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不得常福总说他外强中干,若不是他自小意志坚定,强身健体,他怕是活不到离开边关。
母亲不慈,父亲不仁,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连棠不自觉抬睫看元宁帝,心底软软的,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你若再这样看下去,朕今日的折子看不完了。”祁衍突然顿笔,头也不抬的说。
连棠一怔,脸瞬间烧成了红霞,她刚才在专心想事情,真的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很久么?
啊——,好丢脸哦。
不过,连棠的丢脸没持续多久,第二日祁衍就完全不复昨夜的脆弱,重新变成凛不可侵的九五之尊,她有点恍惚,甚至怀疑昨夜的种种,是不是她的一个梦。
书阁悄无声息的忙碌起来,每日都有翰林进进出出,连棠因着对书籍的了解,元宁帝交给她的任务越来越多,她也忙成了一个小陀螺。
年轻的翰林不认识连棠,暗暗惊叹皇帝的书阁什么时候来了个才貌双姝的御笔文书,他们都是元宁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并不会对外说什么,反而是办差的时候莫名有动力。
连棠忙碌之外,还担心元宁帝的身体,她常常根据清晨香炉里的灰烬就可猜出,他又一夜没睡。
她心里着急,却没有立场去管他,只能把所有的担忧化在一声叹息里,“陛下,人要睡觉才能活得长久呀。”
他总是阳奉阴违,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连棠严重怀疑,他真以为自己是真龙护体,有不死之身。
可是上一世,他甚至没有活到第二年的秋天,满打满算,他还剩不到一年的活头。
算完时间,连棠心里一沉——
这么快么?
这样一想,她不禁又怀疑,他这么不眠不休,是不是在和老天抢时间?
还好元宁帝交给她的差事足够重,没太多时间乱想,否则她脑袋里这些七缠八绕的念头非打结不可。
近日,她脑子里又迸出了另一个念头,她总觉得有人跟踪她,可是一转身,又什么都没有。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太累,产生了幻觉,她那么没有存在感,别人跟踪她干嘛。
这日,第一批牙签终于制成,连棠捡了几个卖相好的,想拿给元宁帝看,可惜一整日他都在和翰林议事,等他身边终于没人,揽月阁已经挂起了灯笼。
连棠已经过了当初的兴奋劲,怏怏走到他跟前,把牙签递给他,“做好了。”
祁衍正靠在椅背上,轻柔眉心,听见小姑娘有气无力的声音,睁开眼,只见她垂睫耷眼的跪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无精打采。
跟着他忙这些天,她也累了吧。
他伸胳膊接过牙签,前后看过,顺手夹到手边常看的几本书中,“做的很好。”
声音有点儿哑。
连棠不忍心让他多说话,弯了弯唇角,正想离开,听祁衍又问,“你近日辛苦了,可有什么愿望,朕都可以答应你。”
连棠扬睫,扑扇扑扇眨了两下,“什么都可以?”
祁衍看着她,目光很沉,“君无戏言。”
其实,他有点困惑,那日她用自身的优势换得一个留在书阁的机会,他以为她会有很多要求,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曾真的求过他,包括和祁麟退婚那件事。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没有办法给出意见,有些事情她不说,他的身份毕竟不方便。
他一点也不怀疑,此时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连棠眼底瞬间腾起亮光,目光探究似的在祁衍脸上扫了一圈,狡黠一笑:“我的愿望是,陛下今夜踏踏实实睡一觉。”
祁衍一怔,胸腔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
距离太后的生辰越来越近,揽月阁终于闲下来,连棠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难道真的有人在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