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娇眸光微垂,心下却不平静,都说六皇子谦和有礼,是端正君子,可若真是她所想的那样,那这位六皇子可太会掩藏自己了。
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去前面同大臣们相互见了礼,寒暄几句。因她成了太子,这些大臣又连连恭贺她,这一下,就好似她成了主角,她心里一紧,赶紧寻了个理由,“遁地”走了。
果然,临回身看燕茁之际,只见他前一瞬还有些阴沉的脸,下一刻又冲她绽开温和笑容,心里不由一沉。
她推说去解手,走了一路,算是彻底没了方向,又见走到的这处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倒算好地方,索性揪了片叶子下来,倚在树上歇着。
她将叶子放在眼上,透过那叶子看斑驳阳光。
“小女送大人的凤鸾琴,大人不喜欢吗?”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响起。
这声音正响自她倚靠的大树后,她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打算偷偷离开,却不想——
“多谢杨姑娘厚爱,实是在下琴技拙劣,恐毁了杨小姐赠的爱琴。”
竟是谢央那厮!
燕娇眼睛一亮,便不再动,只待抓他把柄,哪知那人又道:“还望姑娘莫再相赠,也望姑娘勿像今日这般再跟着在下,恐有损姑娘清誉。”
谢央这话说得可不委婉,只见那杨姑娘脸色发白,见他转身而去,莲步微动,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可……可大人也是要娶妻的?为何不能看看小女?小女虽才不比文姬,却也绝非是浅薄之人,小女虽貌不比西施,却也绝非……”
还不待她说完,谢央冷嗤一声,眸光微侧,似是往燕娇这大树方向看过来,燕娇吓得一凛,赶紧矮下身子。
“杨姑娘,这天底下,总会有人厌恶你,也会有人欢喜你,但在下绝非是欢喜你之人。”他一如往常矜贵,声音却冷漠如皑皑山上雪,只让人觉着顷刻之间山雪崩塌,冷得魂神俱没。
燕娇眼尖,谢央走的时候,她正好瞧见他掸了掸那杨姑娘拉拽过的衣袖,面上很是嫌弃。
她见到这一幕,不由撇撇嘴,这谢央眼睛长头顶了吧?
这杨姑娘模样好看,体态轻盈,这么个大美人,他嫌弃成这样?!
只不过,她仔细琢磨着谢央那句话,有人欢喜,有人厌恶,他不欢喜,难道厌恶?
她这么想着,那位杨姑娘自然也这般想着,不禁泪珠垂下,我见犹怜,低声喃喃:“可这京中,除了我又还有何人能与你相配?”
她的声音很低,燕娇并未听到,她也无意去听,刚要起身,就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大胆,无礼之徒,你竟偷看本姑娘!”
燕娇顺着声音扭过头望去,见一个黄衣女子正看着她,神情倨傲。
燕娇指了指自己,“我?”
那女子上前几步,眯眸打量着燕娇,“不是你是谁?我在那儿采花,你却躲在这儿,分明就是偷看我,大胆登徒子!”
燕娇无语,她一直看谢央来着,压根儿就没注意她前面还有人啊!
怎么能说她看她呢?
再说了,她就算是登徒子,那也对男的好吧!对女人,她又不能行事!!!
燕娇动了动唇,大树后的杨姑娘走出来,看向那黄衣女子道:“阿如,发生了何事?”
那黄衣女子见她,眼睛一亮,上前拉过杨姑娘的手臂,撅着嘴道:“依依,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好半天了呢!哦,就是她!”
她一指燕娇,“在这儿躲着偷看我,也不知道看了我多久,看着人模人样,结果是个色胚!”
燕娇想开口,可这姑娘嘴一张一合,语速极快,压根儿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而杨依依这时候也打量起了燕娇,这人在这儿多久了?她同太傅说的话,这人有听到吗?
燕娇见杨依依的神色,心里一紧,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我也刚、刚走到这、这儿,我、我不认、认得路了。”
“你胡说,你定是躲在这儿许久了,看你小白脸模样,却是个口吃,定是没多少姑娘欢喜你,所以你就躲在这儿偷看我!”
燕娇:“……”
倒是杨依依听她说话断断续续,又看她的衣着虽简单,但针脚细密,十分精致,当即便明白过来她是谁,赶紧一拉身旁的黄衣姑娘,看向燕娇道:“臣女杨依依参见太子殿下。”
那黄衣姑娘见她动作,又扭过头看向燕娇,心头一震,连忙跟着施礼道:“臣女柳如参见太子殿下。”
燕娇听这柳如说话突然捏起了嗓子,温温婉婉,只觉惊奇,暗暗摇头,挥手让二人起身。
她目光落在杨依依身上,只觉其聪慧敏锐,却没想到竟是杨忠义之女,杨士安之妹。
“太子殿下!”
燕娇一回过身,便见燕茁一脚虚虚踏在石子路上,一双眼紧紧盯着她,那眼中深藏着一股阴狠,一种如被蛇盯上的凉意瞬间爬上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