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宝颐被林鸟欢快的鸣叫声吵醒。
她抬眼望上看,头顶是一小片湛蓝天空,被老树的枝桠切得稀碎。
身上披着裴振衣的外衫,面前烧着快熄灭的火堆,宝颐眨了眨眼:她成功渡过了这一夜,没有被三皇子糟蹋,也没有做野兽的早餐。
她慢慢从草堆里爬起来,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裴振衣抱着刀,闭目斜倚在一旁,听到她这边的响动,立刻睁开了眼。
宝颐小心翼翼绕过火堆,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抱膝缩成一团。
裴振衣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些。
宝颐关切道:“你是不是一晚都睁着眼,未曾入睡?我看你眼里面都有红丝了,要不然我替你守着,你先歇息一会儿,我们再想法子回去?”
“不必,”他站起身,递给宝颐几个洗净的果子:“该走了,这些你拿着,带在路上吃。”
“哦……”宝颐接下来,讷讷道:“谢谢你。”
裴振衣扑灭简易的火堆,踢散宝颐睡过的草甸子,昨晚剩的那半只鸡不知被他扔去了哪里,但瞧他娴熟的的架势,约莫是喂给了某条幸运的野狼。
宝颐一边嚼着酸涩的果子,一边亦步亦趋跟着裴振衣,两道身影缓慢穿行在山林间。
昨日凭着一股恐惧与愤恨,才靠双腿走出了那么远的路程,今日境况缓和了,宝颐反而松弛了下来,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腿脚疼痛难忍。
她停下脚步,巴巴地望着裴振衣。
后者沉重地叹了口气。
*
带她逃出生天,替她捉鸡取水,一夜未曾好眠,到头来,娇气的大小姐还需要他背着下山。
宝颐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反复强调:“你背我背过这段有荆棘的路就好了,待会儿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荆棘?”裴振衣一顿,指着面前道:“这只是最平常的灌木。”
宝颐愣住:“平常的灌木,怎么会扎人呢?”
不是灌木扎人,是你太身娇肉贵,裴振衣心道,才走了几里路便喊疼,莫不是糖粉捏的骨头。
背上传来绵软的触感,女孩轻如一团糯糯的云,将他的心绪搅得纷乱,罪魁祸首自己却浑然不觉,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问道:“我们去哪儿?”
裴振衣尚在走神。
真软。
宝颐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我们去哪儿呀。”
少年回过神来,略略指了个方位:“回寺中。”
“回寺中?”宝颐一听,吓得勒紧了裴振衣的脖子:“我可不要!这不是把自己洗干净送入虎口吗!”
裴振衣被她勒得眼前一黑。
“昨日是,今日不是。”裴振衣扯开她的爪子,耐着性子道:“你失了踪迹,侯府定会派人来此处搜查,要绑你的歹人再胆大妄为,也不至于当着侯府中人的面动手。”
“我昨日带了十多个仆从侍卫,也没见他们有所忌惮呀。”宝颐难过地念叨:“也不知我的桃花儿和杏花儿怎么样了。”
“你放心,”裴振衣道:“她们没事,都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们正在寻你,”裴振衣指向前方极远处的两枚小黑点道:“就在山寺门前。”
*
“姑娘!呜呜呜呜,桃花儿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姑娘了!”
确认了她的丫鬟平安无虞,宝颐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桃花儿惊天动地的嚎哭声吓了个趔趄。
桃花儿眼泪鼻涕落了满襟,鼻头湿漉漉,抱着她大哭道:“姑娘你去哪儿了,桃花儿找了你整夜,我们差点把整个京郊地界都翻捡了一遍,一无所获,真是吓死桃花儿了!”
“等会儿?”宝颐抓住重点:“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的,此事可有旁人知晓?”
“就……就在傍晚,府里等不到姑娘回来,便派人来看,”桃花儿语无伦次:“旁人……旁人倒未必知晓……但搜查时碰见了几个内侍,说是三皇子殿下的庄子遭了山匪,有贵重之物失窃,所以我们都在猜,会不会姑娘你也被山大王抢走,做压寨夫人去了。”
宝颐闻言,气得满面通红:“他们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是?竟想得到把黑锅推到山匪身上?谁是天下最缺德的劫匪,他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裴振衣握刀的指节几乎泛白,明显是在极力压抑怒火。
杏花儿抹了把眼泪道:“好在姑娘你全须全尾回来了,主子们也可安下心来,三皇子殿下对侯府也颇为关切,那些内侍一直在询问府中情形。
“这群狗贼……”宝颐喃喃道。
“狗贼?”杏花儿一愣。
“改日再和你们细说。”宝颐深吸一口气,把乱翘的发丝压平:“阿爹阿娘一定急坏了吧,先带我找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