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三皇子再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宝颐重新过上了无忧无虑,上学玩耍,闲时逛街兼玩弄裴振衣的日子。
这份快乐一直延续到了八月初一。
侯府规矩,每逢月初休沐,要去寺庙里上香祈福,但清早时,祖母说是身子不爽,于是让宝颐代她前去。
祖母为人良善,平素十分关爱长得漂亮的晚辈,尤其喜欢裴振衣,不止一次对宝颐夸他稳重,身手好,颇有她已故祖父的遗风。
"裴家这孩子性子好,祖母看着就喜欢,你不要亏待人家,"祖母叮嘱她道:"正巧你要去上香,不妨带着他,让他在山下田庄上见一见你祖父的旧部,看看能不能有个什么机缘,讨教讨教武艺。”
宝颐正愁没理由出城玩,一听祖母有事托给她,立刻答应下来,天不亮就带着裴振衣上了马车,跟一票丫鬟侍卫一同向城郊进发。
一路出了城,走过悠悠古道,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的田庄。
宝颐有心送裴振衣进庄,但他坚决不从,只让她在驿站边放他下马车。
桃花儿猜道:“裴公子是不是怕惹闲话?”
“不知道他别扭什么。”宝颐一甩头:“不管他了,快上山去吧。”
*
这寺庙偏远,名声不显,祖母喜欢这儿,主要是看中一个幽静,且住持心善,时常接济百姓,用祖母的话说:捐一样多的钱,给这间寺庙捐,能兑换出更多功德,实惠。
在跟着高祖打仗前,宝颐祖父母都是做买卖的商户,凡事看重一个性价比,宝颐也继承了这份优良传统。
今日天气不好,刚下过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土腥气,裴振衣下车后,身旁没了乐子,宝颐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百无聊赖,掀开帘子看风景,又觉得没什么好看,周遭都是密密的树林,一片阴森的惨绿。
她放下帘子,对桃花儿道:“桃花儿,今日上香,是独有我们一家吗?”
桃花儿道:“已让住持谢客了,只有姑娘你一人。”
宝颐迟疑道:“那这地上深浅的车辙和马蹄印是怎么回事?昨晚刚下过雨,这些印记都是新的……”
桃花儿宽慰道:“约莫是小师傅们下山采买留下的。”
宝颐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疏漏。
这份担忧一直延续到了她进了寺中。
住持引着她进了正殿,宝颐望着金身菩萨悲悯的目光,无端地感到一阵胆寒。
住持合十向她行一礼后,转身退下。
“大师。”宝颐叫住他:“今日可有旁的香客?”
住持目露疑惑之色,对她道:“每月此时,寺中都是闭门谢客,只让侯府中人进入的,自然没有旁人。"
宝颐瞧他神色不似作伪,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得多了。
她拈了几柱香,撩衣跪在蒲团上,专心求神佛护佑。
从前进香,都是求大伯得胜归来,家宅平安,但自从大伯去世后,她的愿望比从前更加具体,就比如求菩萨保佑,祖母健康长寿,父亲保重身体,自己能安安稳稳嫁个门当户对的正常人,别让坏人打她的主意。
但如果祈祷有用的话,大伯怎么还会遭遇意外呢?
人是最擅长欺骗自己的生物。
她睁开眼,轻轻叹息一声,把香插进香炉中,纳首叩拜。
“杏花儿,将祖母备下的经书拿来,给菩萨烧了去。”
“杏花儿?”
身后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宝颐心猛地一凉,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拼命压抑住自己尖叫的冲动,放缓了嗓音,笑道:“哎呀,杏花儿,你又睡着了吗?每次来进香,你都睡得和只小猪一样……”
会睡成小猪的是桃花儿,杏花儿永远精神奕奕。
“待会儿回去,我准你的假,你好好地睡一觉吧。”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提起裙子,最后一字落地时,宝颐端起香炉,狠狠往身后掷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佛像后狂奔。
她记得这里有一扇门。
拐弯时,她朝身后望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瞳孔一缩,肝胆俱裂。
两朵花儿委顿在地,生死不知,她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道高挑的身影,宝颐几乎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人面若佛陀,满目慈悲,但从骨子里透出阴寒之气,不是三皇子身边那大太监是谁?
三皇子!果真是他,他居然还不死心!
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宝颐无暇愤慨,恐惧令她爆发出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她高声喊叫着救命,一边连滚带爬躲过内侍们的追捕,踢开后门冲入院中。
“救我!救我!苦若大师!我府上带来的人呢!”
庭中无人,宝颐带来的侍卫统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黑衣蒙面的人。
她站在包围圈子最中心,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