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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宝颐敲响父亲的书房门,没精打采地问了安。
起身时,她往书桌上瞥去一眼,见唐檗桌上摆着山一样高的文牍,父亲则面色憔悴,眼里有血丝萦绕。
“阿爹最近好忙,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她关切问道。
唐檗叹道:“只是些小巧罢了,猗猗不必忧心,阿爹近日在攻读兵书,看看能不能接了你伯父的衣钵。”
“我不想让阿爹看兵书。”宝颐小声道:“伯父,祖父,外祖都战死沙场了,我不想阿爹也这样,家里的钱财早已够用了,阿爹不必再想着去战场上挣军功。”
唐檗摇头:“单单有钱财,对我们这等人家是无用的。”
宝颐不明白,欲争辩两句,唐檗摸摸闺女的头,岔开话题道:“猗猗怎么了,这般无精打采,可有谁欺负了你?”
宝颐不想说,长长叹息一声。
身旁的杏花儿以最简略的语言,描述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
唐檗果真气愤,猛地一拍桌,高声道:“他不行,那就换个知情知趣的人来,我闺女可断不能受委屈。”
宝颐闷闷道:“我倒也没那么缺男人,只是……”
唐檗语重心长:“别听外头那些什么三从四德,那都是诓骗女子的,这样,阿爹这就给你找几个样貌好的来。”
宝颐:……?
不愧是亲爹,宝颐尚未反应过来,唐檗已经打开了书房门,点来了两个齐整的侍卫并一个小厮,令他们齐刷刷站在宝颐跟前,指着他们道:“猗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三人又是懵,又是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宝颐道:“阿爹,我看不必……”
唐檗道:“不必选了?也好,那就把他们三个都给你罢。”
“……?”她跟不上亲爹的思路了。
唐檗转头道:“你们三个要好生侍奉姑娘,不得惫懒,若让我知道了你们恃宠生娇,仔细你们的皮。”
“等……等等。”宝颐颤颤巍巍伸出手。
三人齐齐跪地高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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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时只带了一对花儿,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串清秀男孩,宝颐只觉得来往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里面三分笑意三分暧昧四分心领神会,仿佛在传达:姑娘,不用说了,我们都懂。
宝颐好憋屈,宝颐好心累。
好像她是一个色中饿鬼一样,专门逮着英俊少男下饭……
心情复杂地回了院,宝颐对他们道:“阿爹虽然将你们给了我,但你们还住前院,自行去吧。”
三人中最俊美的那个叫折柳,名字不太吉利,但性子敢想敢干,大胆出位,宝颐方下了令让他们离开,他立刻瞅准机会,双膝一软,往花砖上一跪,温声道:“蒙姑娘不弃,折柳愿意一世跟随姑娘,百死而不辞。”
宝颐目瞪口呆:现在的男孩子都那么直接吗?
她道:“我倒也没想要你的命……”
折柳抬起一双泪盈盈的眼:“姑娘可是嫌弃我粗苯了?”
宝颐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睛,将预备好的推辞咽回了肚里。
因为这双眼睛,有几分像裴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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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八卦如长出了两条毛腿一样,在整个侯府里巡回狂奔。
八卦越短,事儿越大,据说那个叫折柳的侍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位了。
宝颐巡铺子他跟着,宝颐上学他跟着,甚至宝颐打从裴振衣面前走过,他也一定要趾高气昂地瞥裴振衣一眼,然后发出挑衅:“没眼色的东西,别挡了姑娘的路!”
姑娘本人脚下一个踉跄,抓住折柳骚包的大花袖子,硬把他扯走。
“哎呀姑娘轻点。“折柳媚笑:“人家的胳膊疼。“
“小小年纪不学好,妖妖调调儿,一点不正经!”
宝颐把他揪到一边树丛中,低声教训道:“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为何非要以色侍人?找份正经差事不行吗?”
只见折柳换上凄楚的泪眼:“不瞒姑娘说,折柳也是被逼无奈,家中有年迈高堂,膝下有等着进学的幼弟,实在是揭不开锅啊。”
“那么艰难?“
宝颐动了恻隐之心:“那这样吧,你在我身边侍奉些日子,回头我给你找个能糊口的差事,你家里若还有姐妹,一并带来,我的衣铺子还缺几个绣娘……”
纨绔的乐趣就在此处了,一是逼良家下海,二是劝风尘从良。
孰料此人并未感恩戴德,而是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姑娘若是真的怜惜折柳,待折柳侍奉完姑娘,姑娘可否将折柳介绍到旁的贵人府上?”
折柳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折柳体弱,自幼就爱钻研不劳而获的法子,取悦女人听着不光彩,但……”
宝颐怒了:“但你大爷,你还想着跳槽呢?此事你想都别想,给我好好走正道去!”
折柳哇地一声开哭:“姑娘!求求姑娘开恩啊!折柳再也不妄言什么离开姑娘的胡话了!求求姑娘别嫌弃折柳!”
宝颐怒火更盛:“你怎么也那么不识抬举?”
折柳也哭得越发大声,一时间,众家仆纷纷侧目,拼命忍笑。
宝颐满头大汗,不由望了裴振衣一眼,
少年笔直地坐在原处,纹丝不动。
他明明没转头,但宝颐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宝颐定睛一看,他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浮现,显然是在极力隐忍着些什么。
可是他生什么气?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讨厌她吗?那她有了新欢,他该松了口气才是。
等等。
这莫不是……醋了?
宝颐突然福至心灵。
她一把拎起了正在哭唧唧的折柳,扯着嗓子道:“乖乖宝儿别哭了!好不容易换了个可心的少年,姑娘我岂会轻易辜负呢?走,我带你去买衣裳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