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叹了口气:“之前没有明说,是怕你生气,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她们,便放在偏远的后院里,当几个摆设好了。”
他来拉她的手:“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宝颐道:“你祖母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的,她往你屋里置通房,也是在给我上眼药,这是女人间的机锋,与你自然没什么关系。”
姜湛似乎欣慰于宝颐的判断,更欣慰于她能越过他,把罪过都推到祖母头上。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说完呢。”
宝颐拍开他的手,目露厌色:“若你能有主意有手段,在我知道前把这事自己料理了,我可能还对你敬重三分,但你不声不响,听之任之,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窝囊。”
姜湛默了一默。
在这事上他理亏,无处辩驳。
宝颐刺了他一通,看着姜湛一个天之骄子被自己说得百口莫辩,心里的一口气才略略平顺。
她掀起眼皮,淡淡瞧他一眼,道:“你收了通房,我养了面首,算扯平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远去吧。”
“对不起,”他这回的道歉真诚了许多:“往后我不会了。”
宝颐闭上嘴,丢给他一个幽怨的目光,恨恨道:“那是自然,你不怜惜我,我当然就去找别人了。”
姜湛心中一荡,如被小猫爪子轻轻拨弄了一记。
眼神骗不得人,美人要哭不哭的模样最惹人怜爱,分明还有情意蕴藏其间。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吧。
姜湛看着自己的袖子,又抬头看宝颐俏丽的背影,忽地展颜一笑。
少女心意最是动人,岂能辜负?
她既然心中还记挂自己,那刚才她与少年的亲密举动,定然并非出自本心。
想必是那少年贪恋美色权势,妄图靠引诱她来一步登天。
姜湛笑容转淡,手指轻轻敲着腰间玉佩,凝眉思索。
*
宝颐走出小树林,眼神顷刻恢复原状。
她仰头无语问苍天,暗骂一声晦气,狗男人脸皮还挺厚,厚如城墙拐角。
还是裴振衣可爱,脸好看,身段也漂亮,最要紧的是面瘫话少有主见。
不像姜湛,宝颐还以为他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没想到就是把事情往祖母身上推罢了,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自家老太君白日发癫,往孙子院里塞人很光彩吗?他居然还大剌剌地往外说,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如她这般的大美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因眉目宛然如画,连看一棵茄子都是深情款款的,怨不得姜湛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她仍深深恋慕自己……
匆忙和桃花儿杏花儿汇合,带着一众丫鬟走去观战席,宝颐一屁股坐到了汝阳郡主身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汝阳当个笑话听了,听得啧啧称奇。
她犀利点评道:“男人啊,一旦开始没了担当,那就风骨全无,俗烂如鱼眼珠子了。”
宝颐深以为然:“你说得太有理了,我最近像是走了背运一样,遇到的净是这种人家。”
她向汝阳伸出三根手指,暗示三皇子:“你说这些女人怎么这样呢?她们当年没做过年轻媳妇,没慕过少艾吗?非要上赶着来恶心后来的姑娘,真是活该养出软蛋儿孙。”
汝阳叹道:“越是年轻时做小伏低,越是想年龄大后找补回来,不然正常人谁愿意受这鸟气?”
她问道:“姜湛什么反应?”
宝颐烦躁地吐了口气:“我说了桥归桥路归路,他大概只当我在撒娇,随他去吧,大不了我再出去找找,看帝都还有没有更合适的儿郎可为夫婿。”
汝阳笑:“哟,那可不好找。”
宝颐也觉得希望渺茫。
虽然姜湛令她失望了,但不论从外表,家世,才华来看,他在帝都子弟中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男人真麻烦。”宝颐道:“挑来选去都没一个好的。”
她兀自烦恼,把小团扇转得飞起。
汝阳拍了拍她的肩头。
“别想姜湛了,你瞧瞧场上。”
*
场上鏖战正酣。
一到熟悉的身影傲立校场中央,穿玄色衣甲,如一滴陈墨落在砚心处。
出手,战胜一人,再胜一人……他在会举的校场上连退五名贵族子弟,平平无奇的长棍在他手中如同生了神眼,挥洒自如。
是日天高云淡,阳光正好,金辉洒下来覆了他满身满脸,手中长棍亦镀上了了刺目的光华,平日的隐忍低调褪去,在此刻,他才真正露出了少年应有的锐意锋芒。
汗水划过鼻端,精致漂亮,但有一股隐约的凶性。
观战者无不惊叹于这少年利落的身手,与过分清俊的容貌,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子侄?生得可真好。”
“听说是寄住在靖川侯府,算半个门客。”
裴振衣此前低调,从未在帝都崭露过头角,只有侯府族学里的几个同窗见过他,此番一朝扬名,俨然成了众人争相打探的对象。
“宝颐妹妹,他是你家的清客?”一个相熟的姑娘问她道。
宝颐坐在观战的台席上,气定神闲吹皱一杯茶水,挑起唇角,回道:“他送了我大伯最后一程,还帮他把遗物送回了帝都,算得上是我家的恩人。”
轻松友好的氛围中,只有一人始终木着脸,直直盯着前方,握扇子的指节都发了白。
隔着人群,宝颐捕捉到李令姿幽怨的目光。
她得意地冲李令姿一笑,眼里满是得意。